“王爷认识宫节?”小四惊讶问。
萧瑛莞尔。“没见过,可我知道他父亲宫展,那人官誉清廉,很有些节操,在京官为东宫太子之争闹得沸沸扬扬时,他彷佛事不关己般,仍日日应卯当差。
“宫展不走后门、不结交党派也不敛财,京官中相交的朋友没几个,他家中不甚富裕,却也不肯受贿纳污,曾有大官要他在职位上行个方便,他硬是拒绝了,真正是个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好官。
“宫展除宫节一个儿子外,还有个十三岁的女儿宫晴,媳妇吴氏和五岁的孙子宫华,只不过宫华体弱多病,曾有人传说,他熬不过五岁。”
慕容郬原本还怀疑,宫节当官怎么能够当得那般干净,如今听了王爷的话,他方才明白,原来他的廉洁是承自家风。
“难怪他们两袖清风,连个仆役长工都请不起,宫节是我见过最穷的县太爷。不过,如今宫华已经十岁,不但长得清秀俊朗,还满腹诗书,聪明伶俐,才搬来邑县不多久,邻里间就有小神童之称,可我倒是听说宫节的父亲没熬过哮喘旧疾,几年前便去世了。”小四接话。
“这件事我听说过,朝廷下了派令之后,宫节便携家带眷,把媳妇、儿子和妹妹全带往邑县上任,没想到半路遇匪,妹妹、媳妇遭了横祸,现在宫家只剩下他与儿子两个人。”看着慕容郬对宫节似乎很感兴趣,萧瑛便多聊了几句。
小四点点头。
“哦哦,原来是没了夫人哪,难怪官衙里常有媒婆进出,看来邑县有许多小户人家很想把闺女嫁给县太爷呢,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身子骨弱,宫节看起来根本不像个二十五岁的大男人,反而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似的,同儿子站在一块儿,彷佛是一对兄弟。”
小四还想多说些什么,却听见身边有个男子匆匆走过,嗓门很大,他呼朋引伴的喊着——
“咱们宫青天又要办案了,大伙儿快去看看!”
什么时候宫节办案已成了凤舞城一景?萧瑛和慕容郬相视一眼,慕容郬微点头,萧瑛一哂,默契十足地跟在男子身后走去。
闲晃了几天,尽管节衣缩食,贺心秧身上的银子还是花出去不少,每兑开一两银、丢出一个铜子儿,她便心疼不已,恨不得把银子给再捞回来,坐吃山空的日子着实让人不安稳。
二十一世纪的小天才快要饿死在祁凤皇朝里了,怎么办?
是哪个人说的,用脑子工作的治于人,用力气吃饭的受治于人,唉,甭说治人,她便是想把自己治好都艰难得很。
她到底能够做什么?从白天晃到黑夜,几天过去了,贺心秧还没找到可以养活自己的营生。
她有点埋怨,当年弃高中读幼保科,如果她念的是历史或政治,也许可以女扮男装从师爷当起,再一步步受锦衣卫赏识,升官、发财,演一出回到明朝当王爷。
如果她是灵魂穿,说不定可以穿到三岁小童身上,从小慢慢学习如何生存竞争,红一遍江湖朝廷。
可惜不是灵魂穿、不是念历史或政治,而且这里没有幼儿园,她的专长是把屎把尿,唯一的工作机会是到大户人家当保母,问题是,她不是已婚妇女、没有生过小孩,就是想当乳母也缺乏基础条件。
所以……她不知道会不会一语成谶,但若再找不到工作,她真的感觉自己会活活饿死。
再次从客栈走出来,先结了这两日的房钱,又花掉两百个铜子儿,肉再狠狠痛过一遍。
她沿着大街到处晃,布庄只用男人做小二,饭馆只用男厨,玉石店里招呼客人的清一色都是男生,难怪女人唯一的出路是找人嫁,再不就到青楼当妓女,这个时代,女人能够提供的服务,只有家事和床事。
重重叹口气,她发现一间书铺子,想也不想便走了进去,铺子里头还算干净,书一排排的罗列整齐,老板在柜台里同顾客说话,一个伙计随着刚进门的顾客跟前跟后,替人寻书。
这里的书册很齐全,从常见的四书五经到游记散文都有,最便宜的是科考用书,不到五十文就可以买到一本,因现在朝廷重武不重文,许多人家宁可花钱把孩子送到武馆也不肯送进私塾。
不过再怎么重武轻文还是得学会识字断文,因为想当武状元,得考较兵法,文盲只能当大头兵,没有前途。
她看了几本游记散文,发现一名穿着天马皮袍,头上戴一顶貉鼠皮帽,足下踏着一双青缎黑皮靴的男子从内堂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抱着两本黑皮册子走到柜台结账。
贺心秧见他一脸喜气洋洋地递了五两银子给老板,心里忍不住想:什么书这么贵啊?
她想也不想,便和那名皮袍客错身往内堂走去,那名伙计发现,急着想阻拦她,可惜他手中抱着客人要的书册,没办法离开,而老板正在结账哪有空,于是贺心秧顺利进入帘子后头。
内堂里的书不多,只有两排书架子,却是高级紫檀木做的,她取下其中一本,翻了翻,快速读过一遍。
拜托,何必搞得这么神秘,不过是爱情小说嘛,只是情节翻来覆去差不多,公子、小姐相约后花园,你笑一笑、我点点头,然后感情越来越深刻,终于,他们不顾父母反对双双私奔,然后圈圈叉叉、咿咿乀乀……结束。
她终于见识了一回古代艳本,字数不算多,情节SoSo,情色场面嘛……
虽然她未成年,但不得不说一句公道话,比起现代的小说,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小儿科啦!
如果让她来写,肯定精彩得多……呃……灵光闪过,让她来写……是啊,让她来写!就让她来写吧,她终于找到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了!
她趁空又多读了几本,直到小伙计送走前一位客人,进内堂赶人,贺心秧向伙计投过去挑衅的目光,倒让伙计不敢唐突。
她不疾不徐地挑了本小说,打算带回去当参考工具,在伙计不解的目光中,走到柜台,老阅发觉一个女子竟然想买艳本,吓得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贺心秧才不理会他的惊讶,出声便问:“老板,倘若我有艳书想卖,您能出得起多少银子买?”
老板上上下下,彻底打量了她一番,猜测她的来历,她看起来不似小户千金,说话口气却也不像普通百姓,只是那身衣裳可知出身不高,若非刻意隐藏身分……细细思量后,他诚意解答。
“那得看那本书印过多少本,倘若数量大,藏书的人多,自然不值钱,就像你手中这本,了不起也就一两银子。”
印过多少本……他指的是二手书,原来艳本在这时代奇货可居,便是二手也值一两银?
迅速盘算了下,不由得暗自生喜,在出版品还不算旺盛的时代里,这可是个能获取暴利的行业啊。
“倘若尚未付梓呢?”
“姑娘指的是手稿?”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贺心秧,还以为她家里有兄长留下的藏书,想拿出来换银两,没想到……
贺心秧缓缓点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测。“没错。”
老板忍不住露出脸上的笑纹。
如今士子自命清高,读书人口口声声风骨,谁肯纡尊降贵写艳书,谁不希望写下可以流芳百世的治世好文,可私底下,艳书人人爱看得很。
这几年来,卖来卖去,也就这几个版本,没了新鲜货,客源自然少,他不得不每半年上京城补货,可这一来一往的,成本大大增加,倘若有人可以提供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