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他被她的样子严重的激怒了。
“喔!好。”她冷淡的回话。
“喔!好?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态度?”
“我好累,可以让我睡觉吗?”是真的累了,就算不累,她也不知道应该跟他说什么。让她睡吧!也许睡醒了,今天发生过什么令她难堪的事就都不记得了。
“你……”她睡得着?他都气成这样了,她还睡得着?
“明天要上班,我想早点睡觉。”气由他气,她想睡便是非睡不可。
不管他拽得多紧,她硬是要走向床铺。
“你想早点睡觉,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混到三更半夜,你是混去哪里了?”
“也没混去哪里,百货公司逛逛,街上逛逛,公园逛逛,随便逛逛,天就黑了,夜就深了,真奇怪……”就好像她随便谈个恋爱,便莫名其妙的爱他爱到骨子里,没有他,会要死不活。
结果人家摆在心里的永远都是那个无法被取代的、叫做沈芷盈的亡妻!
她谷承梦算什么?比一粒沙子还不如。
一粒小沙子吹入他的眼里,都还有本事教他痛个半天,反观她谷承梦呢?这么一个活生生、热腾腾的女孩子,为他痴迷,为他疯狂,为他伤心,为他哭泣,如此真情的掏心挖肺,他感受到一点一毫了吗?没有嘛!
是是是,芷盈独一无二,芷盈绝对不像word档一样,找出旧字串,输入新字串,说取代就被取代,不留一点过往痕迹,她是永垂不朽的。
是她谷承梦笨又傻,自目又不知趣,竟敢妄想自己可以像锁定工具列一样,锁定他的心,独霸他的爱。
一个闯入者凭什么拥有正式的爱情护照?
篡位遭人唾弃,偷渡来的,下场通常是被遣返,这个道理她不是不知道。
“你在胡说什么?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不说实话?”她这边逛逛,那边逛逛,天一下就黑了,他在休息室里等到夜幕低垂、起肖抓狂,她大小姐还不知道打道回府,是在惩罚他?用不知去向的方式惩罚他,她会不会太没有人性、太蛮干?
谷承梦懒懒的应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说实话?我去哪里有很重要吗?”
其实她哪里也没去,只是待在隔壁自己的那栋已增建到四楼高的顶楼,蜷缩在那还没完工的大型咖啡杯雅座里头,想像着这座咖啡杯也能疯狂的旋转,将她的烦恼抛到夜空之外。
回忆着与蔺致轩曾坐在游乐园的旋转咖啡杯中,痴痴凝望、热烈拥吻的画面,她忽然觉得自己与他相爱其实是一种冒险。
人都是自私的,谁都渴望自己是心上人的唯一挚爱,撇开风度什么的不谈,下午他与沈俊平的对话,确确实实伤了她的自尊与骄傲。
“我担心你的安危,你心情不好,我怕你出事。”遍寻不着她的恐惧和焦虑,这种教训任谁来受一次都嫌多。“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对我。”
“唉!我想躺着,你让我睡觉,好吗?”她没做正式回覆。
耍赖吧!有理说不清的,何况他们之间好像也没有道理可说。
她用力的把自己往床上抛,不料蔺致轩又一把捞起她,不让她睡。
“没把话说清楚,不准睡!”宁愿她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他没良心,也不要忍受她哀莫大于心死的冷漠对待。
“喔!是。”求睡不得,她乖乖的立正站好,等待发落。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在心里夹带个芷盈档来招惹她,她狂妄的以为自己应付得来,自欺欺人啊!
身中剧毒,砍掉再重炼,登天之难啊!
还没嫁成,他的大舅子就已经狠狠的给她下过马威啦!
续弦嘛!弦有粗有细,她谷承梦没四两命,是一根极其脆弱的弦,还没安稳的装上琴身,与他来个合奏共鸣,便被外力扯得断成七、八段,好不凄惨。
“又来了!你可以不要用这种方式回应我吗?可以吗?”他用力的将她带入怀里,暴怒的冲着她的脸咆哮。
“好。”别说他不习惯她这副死样子,她自己也很不习惯,但是摆烂,明显是她目前想用来对付他的方式。
“你不要这样!”她不哭不闹,烂没个性,他完完全全束手无策。
僵持着,他的双眸愈瞠愈大,她迷蒙的睡眼愈加涣散;他的胸口起伏剧烈,她的呼吸微弱到几乎听不见;他手掌箝制的力道不断加重,她的身子如石头一般渐往下沉……
欠揍啊!这样也能睡?
“承梦!”他抓提着她,“你听好,我……对不起,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我道歉,你不要跟我斗气了,好不好?”
“呜……”意识模糊中,突然听到他道歉,谷承梦闭合的眼皮颤跳着,心窝狠狠的一慑,鼻子一酸,倒抽一口气,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我们谈谈。”瞧见她流泪,显然还未睡着,他轻轻摇晃她,想要她更清醒。
“致轩,你知道吗?有时候受伤就是受伤了,心碎了就是碎了,道歉是没有医治作用的。”睁开泪汪汪的眸子,深深望着心爱的男人,她喃喃低语。
“可是我爱你。”
“你的爱有杂质,我们之间好拥挤。”芷盈不会占床位,却永远是他心上的第一位。她不至于跟芷盈争风吃醋,但是对于她的“存在”,始终心存芥蒂。
每次不经意提起“芷盈”两字,十次有七次他的情绪会马上变得很低落,另外三次除了情绪低落之外,还得加上大变脸,试想,跟这样一个难舍旧爱,动不动就被旧爱牵动喜怒哀乐的男人在一起,心脏要多强才能胜任?
“我是个丧偶的男人,鳏夫的感情世界怎么可能会是纯白无瑕的?而且为了你,我早就决定把芷盈放在记忆最深处,不要轻易去动,所以严格来说,芷盈对我们根本无害,你何必因为沈俊平几句不中听的话而挑尽了我的毛病?”
“你常为了芷盈跟我生气,我动辄得咎,爱得好辛苦。”爱得辛苦总也有甜蜜之时,问题是,被他的大舅子下马威,这口气她吐不出又吞不下,快把自己憋坏了。
“我说过,我不会再为了芷盈跟你生气,你也永远不需要再为了不小心提到她而跟我频频道歉……”
“无论如何,她是你此生的最爱,绝无可能被取代,这是你说的,你希望我听了这些话之后,还手舞足蹈、欢天喜地吗?”她任性的嚷道。
假使她没会错意,沈俊平无疑的认为她是个闯入者,而蔺致轩第一时间的表现则像是在佐证他的说法,这是最令她无法释怀又无地自容的一点。
“我与芷盈相爱,毕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你是后来的,更是不争的事实。”
他微眯的犀利眼眸闪现微愠的情绪。
一前一后,都是他认真投入感情的女人,两者说冲突有冲突,说没冲突,其实也好像没冲突,他不懂,她为何如此在意芷盈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她只要在乎她自己,好好的与他携手面对未来就好了,不是吗?何苦计较他最爱谁?
比较不出来的,因为两个他都爱。
芷盈没死,他没有一丝可能爱上谷承梦,芷盈既已不在人世,他遇见谷承梦,进而爱上她,那么他所要追求的便是天荒地老、长相厮守,她根本毋需作茧自缚,给他出难题。
“你就一直跟芷盈爱下去吧!我这后来的不想再搅局了。”她的口气冷沉,没有热度,是执拗,也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