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到她离去的背影,他为何心中如此难过?仿佛有人用刀子一点一点划着他的心口,却流不出血来。
对她,他应该狠绝,而非难过。
周秋霁知道,听闻江映城要纳妾的消息,府里沉不住气的,不只是她。
果然,午膳过后,徐雪娇寻了来。
“周秋霁!”她怒气冲冲,连名带姓地叫,“你可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居然连自己的相公都看不住?”
“呵”她不由得笑了,“人明明是你自己挑的,这会儿却怪我?”
她就猜到有今天,雪娇表妹迟早会后悔,早知如此,何必作茧自缚?
“你真这么笨吗?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那我叫你去死,你是不是真去死?”
“表妹,记得我曾经提醒过你吧,”周秋霁淡淡答道,“把小竹搁我屋里,那些暗地里爱慕映城的女子,她们可得要担心了,本来,若我与映城不睦,她们或许还有机会取我而代之,这下可好了,来了个与苏品烟相貌相似的小竹,那她们就更没什么希望了。”
徐雪娇气得全身发抖,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表哥说,过了正月十五,就把此事给办了。”她继续道:“我想,也该帮小竹把嫁妆筹备起来了。”
“表嫂,能不能别说气话?”终于放下身段,换了一种讨好语气,“咱俩现在应该联于阻止表哥纳妾才对啊。”
周秋霁挑眉,“如何阻止?夫君心意己决,我等有何能耐让他改变主意?还是乖乖顺从的好,否则,惹恼了夫君,反而更不妙了。
“表嫂还真是个贤妻啊!”徐雪娇咬着唇,“妹子只是提醒你,现在挽回还有机会,若那贱婢真的进了门,哭的就是你了!”
“我真的无所谓,”她只觉得心下一片平静,“无所谓了……”
他与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完成协议之后,迟早要分道扬镖的,又何必过分在意?再说了,她凭什么去争呢?一介凡人,如何跟天上的仙子争宠?呵真是可笑。
第7章(1)
一阵脚步声传来,她们同时抬头看去,便见小竹踏雪而来。
此刻的她神采奕奕,披着一件新制的红狐斗蓬,明丽的颜色衬得她一张娇颜更加楚楚动人。
“夫人、表小姐--”小竹欠身,向两人一一行礼,但与平日不同的是,行过礼后她马上昂起头来,满脸自得的笑意。
这笑意,让徐雪娇的怒火越燃越烈。
“哪儿来的红狐斗蓬啊?”她的语气满是嘲讽,“挺华贵的东西,却披在一个贱婢的身上,真真糟蹋了。”
小竹倒是一笑,从容地回道:“这红狐斗蓬是丞相方才所赠,表小姐若嫌弃奴婢,当初为何要费劲把奴婢买来?”
“你……”徐雪娇杏目圆睁,“你这贱婢敢顶撞我?”
“别一口一个贱婢的,”小竹春风拂面,“过了十五,表小姐该称我一声小嫂嫂了吧?”
徐雪娇再也忍不住,猛地将她用力一推,小竹没提防,打了个踉跄向后倒去。
她的身后本是一片池塘,寒天里结了一层晶莹的冰,无奈这冰结得并不结实,此刻砰然一声,裂了好大一个窟雳,人直摔进冰水里。
这一下,连徐雪娇也吓着了,只见小竹在冰水里扑拍了两下,便往下沉去,不一会儿没了踪影。
“来人”周秋霁连忙大叫,“快来人啊--”
她若熟谙水性,定会跳到池中救人,可惜,此刻只得干著急。
江映城听到呼声,连忙率家丁赶来,见状,他也顾不得许多,脱掉大堕便跃进池中。
周秋霁心间一阵紧张,不仅为小竹,也为他。
虽然江映城一副很熟悉水性的样子,可此刻正月寒天,这水碰一碰便让人手指发僵,何况整个人沉浸其中?
她听过许多为了救溺水之人却赔上自己性命的故事,就算是在夏天,不幸也时常发生。
思忖中,几名家丁也纷纷跳到池里,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终于救上来了,但现场一片凌乱,小竹被冻得已经失去了知觉,江映城与几名家丁亦是嘴唇发紫,披上暖袄也如石像般,四肢难以动弹。
“快,把人抬到屋里去!”
周秋霁指挥一干人等赶紧行事,余光却瞥见江映城坐在池边,拥着大氅,两只眼睛直盯着她。
“夫君也快回屋吧,我叫人升了火,暖一暖就好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低沉地问。
“什么?”周秋霁一怔。
“好端端的,人为何会掉进池子里?”他凝眉道。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抖落出来,但雪娇表妹也是无心之过,想来,还是代为隐瞒一二为好,以免惹起无谓事端。
“池上冰薄,小竹姑娘走路不小心,一脚便踏了个空。”
“是吗?”他显然对她的话有所怀疑。
“出事的时候,我和雪娇都在场,你可问问她--”周秋霁转身,目光梭巡,却遍寻不见她的人。
奇怪了,人呢?祸是她闯出来的,怎么先跑掉了?
忽然有些后悔,不该替这样的人掩饰,这样的人品,哪值得她帮忙说好话?
“行了,别找了。”江映城道,“稍后我再问她。”
“你快进屋吧,”周秋霁替他系紧大氅,“一会儿我到厨房煮碗姜汤给你。”
她此刻的模样真像他的妻,那般牵肠挂肚、语意温柔,事后想一想,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亦有些怔楞,随即打量着她,仿佛在猜测她的动机,但再怎么理智,心还是被感动了,紧绷的俊颜微松拍了一下,什么也没再多说。
江映城没有陪她用晚膳,她想,大概又是跟苏品墨饮酒去了吧。
也罢,反正她也不是他名副其实的夫人,又何必管他?只是,免不了要担心他日间是否被冻看了,那样寒冷的池水,他握得住吗……
“夫人、夫人,不好了”一名婢女勿匆跑进来,气喘呀呀地说:“小竹姑娘她……小竹姑娘她……”
“怎么了?”周秋霁猛地站起来,心间一紧。
“大夫说小竹姑娘这几天本就患了风寒,这下跌到池中症状更严重,只怕……性命不保。”
“什么?”她凝眸,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
中午小竹披着那红狐斗蓬,还那般得意自在,怎么转瞬之间就这般光景?这不过是一场意外,意外而已……
虽然她并不喜欢小竹,但此刻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还是着实难过。生命如此脆弱,活在天地间的人,不过如蝼蚁,应当同病相怜。
“走,快带我去看看她。”
话刚落音,帘外忽然传来江映城的声音。
“见小竹?你还想害死她吗?”
周秋霁一怔,不敢确定自己听得是否真切,他……何出此言?
迷惑中,只见他踱了进来,俊颜布满怒色,锐利的目光像要把她凌迟一般。
“你现在高兴了?小竹或许不治而亡,正如你所愿。”
他在说什么,为何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都下去吧,我有话要单独对夫人讲。”他冷冷地对房内的婢女们说。
婢女们连忙退去,连她们都感觉得到,将有一场剑拔弩张的喧嚣。
“周秋霁,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恶毒的女人”江映城劈头就对她一阵斤骂,“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正牌夫人了?我要纳妾,与你何干?犯得着这样使手段对付一个无辜的弱女子吗?”
“江映城,你真是莫名其妙”她听得一头雾水,却忍不住反驳,“我使了什么手段?我对付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