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
他无法工作、无法睡觉、无法如往常那般生活。因为,她不在他身边。
只不过是少了一个人,家里却犹如被遗弃的孤城般死寂。听不见棋太的笑声,听不见开心闲聊的话声,也听不见温柔的低喃。
他到底给了她什么样的压力,让她想逃开他、逃开这段婚姻,还有这个家?
他哪里做得不够好?他……真的是个无法令女人感到幸福的男人吗?
整整一个星期,都臣不断的自问、自省,但仍然理不出任何的头绪。
好几次,他想到道馆去找珠树。但他知道,一旦看见了她,他势必会做出极不理性的事。例如把她绑回来。
他不想把她逼得太紧--如果他真的让她觉得有压力。
耐心是美德,也许他该耐心的等待她,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沉淀。
突然成为人妻及五岁小孩的母亲,对二十五岁的她来说,或许真是一个艰困的挑战……
进到棋太的房间,他已经睡着了。
河野小心翼翼的在床边收拾着他的玩具,怕惊醒了他。
都臣走了过去,看见他从未见过的机器人玩具,而且数量不少。
“你帮他买的?”他低声的问河野。
河野摇头,“是那天从道馆带回来的,珠树好像还帮他买了好多衣服。”
他微怔。对他说出“不管是你,还是你儿子,都让我喘不过气来了”这种话的珠树,为什么要在临别前帮棋太买这么多的东西?
“衣服呢?”
“都在衣帽间。”河野回答。
都臣走向位在房里的衣帽间,看见地上搁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纸袋。
纸袋来自于各个百货公司,而据他的了解,珠树是个几乎不逛百货公司的人。
他趋前打开袋子,取出了一件件还挂着吊牌的名牌童装。衣服的价格都不便宜,就连款式简单的T恤都要上万块。
这绝不是珠树的作风,她不是个祟尚名牌的女人。
但如果不是她,那么是谁买了这些衣服跟玩具?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太确定的想法,而他必须把棋太挖起来问个清楚。
他走出衣帽间,快步来到儿子床边。
“棋太,醒醒。”他轻轻的叫唤。
河野见状,惊疑不解的看着都臣。“少爷,你这是做什么?”
珠树离开后,小少爷就一直睡得很不安稳。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小少爷哄睡,怎么少爷却要把他叫醒?
“棋太,醒醒,爸爸有话问你。”都臣轻摇了他两下。
“唔……嗯?”棋太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看着神情凝肃的他。“爸爸?”
都臣将他从被窝里拉了起来,双眼定定的直视着他,“棋太,你把爸爸的话听清楚,那些玩具跟衣服是谁买给你的?”
“是妈妈。”棋太揉揉眼睛,一脸困倦。
“是珠树吗?”
棋太摇摇头,打了个呵欠,“是生棋太的妈妈……爸爸,我好困喔。”
听到棋太这么说,不只都臣一震,就连一旁的河野都一脸惊疑。
“棋太,你刚才说什么?”都臣再次求证。
这会儿,棋太总算清醒了一点,并惊觉到自己说溜了嘴。
他心虚的摇摇头,“没有,我不可以说。”
“不可以说什么?”都臣情绪不禁激动起来,“谁要你不准说?”
看见爸爸一脸严肃,棋太有点害怕。他不想对爸爸说谎,却又不能说实话。
因为妈妈告诉过他,要是爸爸知道他跟她见面,就会把他关在家里。
“棋太,”都臣声音一沉,“不可以对爸爸说谎。”
棋太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得红了眼眶,“棋太要是说出来,爸爸会把我关起来。”
“什……”都臣按捺着情绪,尽可能的平心静气,“爸爸不会把你关起来,你要对我说实话。”
棋太犹疑的看着他,“真的?”
“爸爸不会骗你。”他问:“你什么时候见到生你的妈妈?”
“上个星期……”棋太怯懦地回道,“妈妈去道馆看我,还带我出去玩……妈妈说不可以告诉爸爸,我不是故意说谎……”
都臣坐在床沿,沉默思索着。
这一瞬间,他全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圆城寺铃子从中作梗。
她跑去道馆的目的不是为了弥补棋太,而是要逼退已经跟他结婚的珠树。她对珠树说了什么?她使了什么手段让珠树选择离开?
“爸爸不要生棋太的气,呜!”见他不说话,棋太哭了起来。
他将棋太抱在怀里,安抚着他,“爸爸没有生棋太的气,别哭。”
棋太紧紧抓着他,抽抽噎噎地低喊,“爸爸,生我的妈妈什么时候才会来我们家?”
都臣微怔,疑惑的看着他,“来我们家?”
“生我的妈妈说……”棋太一脸难过失望,“因为妈妈在,所以她不能来,可是现在妈妈都已经回道馆了,为什么生我的妈妈还不来找我?”
听到这儿,都臣的脑袋不再混沌,豁然开朗。
显然地,圆城寺铃子利用了天真无邪、毫无心机的棋太,逼走了善良又全心全意爱着棋太的珠树,因为她知道珠树为了棋太愿意做出任何牺牲。
珠树不是不爱他及棋太,她之所以说了那么伤人的话,全是因为她太爱他们。
“河野,我要……”
“我知道。”河野未待他说完,了然一笑,“少爷赶快去吧。”
珠树带着几分醉意回到了道馆,一进门就看见在院子里挥剑的哥哥。
她愣了一下,“哥?”
直树停下练习的动作,皱起眉头看着她,“你跑去喝酒?”
“跟幼儿园的花子她们去吃烧烤嘛,”她说:“喝了三瓶啤酒而已。”
“而已?”直树朝她走了过来,嗅了嗅她身上,“你身上综合了烧烤店各种奇怪的味道跟酒味,臭得像六十岁的糟老头。”
“什么啊!”她生气的推了他一下,然后定定的看着他,“你拿起竹剑了?”
直树有点不好意思,“嗯,不是跟你说了我会振作起来吗?”
“哥,”看着重新拿起竹剑的他,珠树既激动又感动,“太好了。”
“等我恢复水平,你会雇用我当教练吗?”他开玩笑的问。
她毫不迟疑,点头如捣蒜,“当然。”
“那你呢?”直树笑意一收,神情严肃的注视着她,“你什么时候才要面对自己的感情?”
她微怔。
“你明明喜欢他,不是吗?”他轻叹一声,“为什么要离开他?”
她神情一黯,幽幽地开口。“你不明白,我、我希望棋太能得到他要的幸福。”
“那你跟间宫都臣的幸福昵?”直树将竹剑往旁边一搁,两手紧紧抓住她的肩头,“珠树,你真以为这么做能让大家都得到幸福吗?”
“哥……”
“我看得出来,你对他已经放了感情……你该紧紧抓着这幸福。”
“真正的爱是成全对方、让对方幸福。”她流下无奈又忧伤的眼泪,“我们才刚开始,我……我捱得过去。”
看着假装坚强的妹妹,直树一叹,“你真是个傻瓜。”说着,他展开双臂,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在哥哥温暖的怀抱里,珠树伪装出来的坚强慢慢崩溃。终于,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哥,”她牢牢的抓着他,“爱一个人的心情为什么这么苦、这么沉重?”
妹妹从小就是个坚强又倔强的女孩,他几乎没见她为什么事哭过,除了爷爷跟爸爸过世的时候。就因为她很少哭,因此当她哭起来时,格外令人心疼不舍。
“哭吧。”他拍抚着她的背,“尽情的哭,哥哥给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