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拥有一副健康的好身子,不知该有多好?偏偏娘可以给她世上所有的稀世珍宝、荣华富贵,唯一给不了她的,就是她期盼不可得的好身子。
武惠妃梳发的动作顿了一下,才继续梳理,对女儿感到非常惭愧,“是娘不好,没给你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身子,害你这十六年来,总是无时无刻的在受罪。”
李绮儿正是当年诈死的上仙公主,他们依照缘尘子的吩咐,将她秘密养在宫外。说也神奇,一将还在襁褓中的女儿养在外头,不到三日,她的状况就明显好转,不但喝得下奶水,也终于恢复些许生气。
但她的身子骨天生虚弱,虽然勉强躲过早夭之劫,他们还是小心翼翼的养育着,就怕出了差错,让她无法长大成人。
“娘,这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我的命不好吧。”李绮儿无奈一笑。
“谁说你的命不好?你可是大唐公主,也是娘的心头肉。”
这些年来,武惠妃总共为李隆基生下四男三女,长男夭折,长女绮儿在缘尘子的帮助下好不容易保住性命,而接下来的次男活不到一年也突然夭折,幸好之后的三男四男顺利成长,次女三女也健康的长大。
她对自己所生的孩子都是万般珍惜照护,可面对命运最乖舛的长女,她自是最心疼不舍,有什么好东西都先往绮儿这边送,只希望能够弥补无法将女儿带在身边养育的遗憾。
所以只要一有空,她就会出宫来探望绮儿,要不是怕女儿的命格抵挡不了宫中尔虞我诈的秽气,早在她好不容易被立为惠妃,正式掌握后宫大权时,就想把女儿带回宫,并且恢复其上仙公主的名号。
“是呀是呀,娘对女儿最好了。”李绮儿娇柔的靠到娘的肩上,不想再提让人不开心的事。
武惠妃怜爱的轻拍着她的肩头,“对了,今年过年要不要回宫里过?”
她从小住在宫外,头十年娘及父皇根本不敢让她的行踪曝光,就怕危害到她,最近几年,她的身子骨转好不少,娘有时便会试着带她到宫里小住几日,看她能不能适应。
但说实话,其实她不喜欢进宫,除去宫里有太多繁文缛节要遵守,以及太多她一点都不熟悉的人之外,为了保护她,她的真实身份不准随意对人说起,以至于她在宫中像是个身份不明的外人,有种格格不入的不舒服感。
所以她倒宁愿待在绮宅,至少她可以过得舒服,不必去管任何规矩,在这里,一切她说了算。
“再说吧,反正时间还早得很。”李绮儿刻意避开这个问题,宫中的过年有很多朝贺要参加,仪式又臭又长,无聊死了,她才不想自找罪受。
“哪里早了?再过没几日可就要……”武惠妃还想说服,却被女儿打断。
“娘,您瞧女儿到现在连个髻都还没绑上,您到底要不要帮女儿绑呀?”
“好好好,这就帮你绑。”武惠妃明知女儿在逃避这个问题,还是顺着她,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只要女儿开心就好,她不想勉强女儿做不想做的事情,只想尽可能的宠着、护着,这就是她对女儿的弥补。
不过时间过得真快,绮儿都已经要十七了,若非身子不好,早就该出嫁了,她是否该替绮儿找个好人家,将她嫁出去?
武惠妃内心琢磨着女儿的终身大事,而李绮儿满脑子所想的却是除夕夜京城可热闹了,她非得出去好好的逛逛不可。
这事绝对不能让她身旁的丫鬟知道,要是提早露馅,她肯定就出不去了!
第1章(2)
在武惠妃的默许下,李绮儿最终还是没到宫中过年。
一个人吃年夜饭是寂寞了些,所以她要丫鬟及守护绮宅安全的侍卫们和她同围一桌吃年夜饭,这样才热闹,甚至还开了一坛上好的酒,慰劳他们这一年来陪伴她的辛劳。
明知和主子共坐一桌用膳是极为失礼之事,但在李绮儿的命令下,他们只得照做,和她一同享用丰盛的年夜饭。
晚膳过后,她早早回房休息,而丫鬟及侍卫们因为喝了酒,精神松懈下来,殊不知,这其实是李绮儿精心策划的计谋,只为了能够顺利溜出绮宅,出门逛街去。
皇宫在这一日会举行一场“傩舞”仪式,以跳舞及演戏的方式,将打扮成鬼怪的人驱赶出去,以表示驱散疾疫鬼邪等等不好的东西,祈求生活平安。
这个仪式由宫中的太常寺经办,千名演舞者戴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面具,妆扮成鬼神等等的模样,在大明宫内跳起舞来,佐以乐人们的吹奏,场面异常盛大壮观,让人连连赞叹。
舞者们在大明宫内跳完舞之后,便出宫游行,浩浩荡荡,非常引人注目,百姓们聚集在街道两旁观看,惊呼欢笑声四起,让夜里的长安城热闹不已。
“舞者们来了……”
“他们脸上的面具好特别喔……”
“哇,终于赶上傩舞游行了!”
顺利溜出绮宅的李绮儿开心的混在人群里,和百姓们热烈欢呼着,只见数不清的舞者在大街上一边跳舞一边前进,每位舞者的打扮都很稀奇古怪且不相同,看得她目不转睛,兴奋极了。
舞者们还不时拉一旁观看的百姓入列,随着他们一同扭腰摆臀,共同欢乐,一些较开朗外放的年轻男女干脆主动跳出来,和舞者们玩在一块,更是引起百姓们热烈鼓噪。
其中一名戴着青面獠牙鬼面具的舞者突然朝人群中的李绮儿伸出手,邀她一同热闹起舞,她先是讶异的愣住,不知该不该答应舞者的邀请。
“快去呀!”
“年轻姑娘,既然都来了,就好好玩一场,顾忌什么呢?”
“是呀,快去吧,别再迟疑了……”
身旁的百姓们一同起哄,将她拱了出去。跨出第一步,她不再有所顾忌,开心的学舞者的动作生硬起舞,果然赢得围观百姓们的热烈掌声。
“好呀,跳得不错呀!”
“哈哈哈……”李绮儿开怀的畅笑,越跳动作越自然,已然完全抛却一开始的拘谨和别扭。
而在同一条游行长街上,鞍作真一和使节团内的同伴也挤在人群中凑热闹,看着长安城除夕夜的欢乐景象,感到非常的新鲜有趣。
使节团在十二月底终于来到长安城,刚好赶上过节,团内官阶较高的大使及副使准备参加元旦在大明宫举行的朝贺仪式,而他们这些位阶较低的成员,并不在朝贺仪式的名单内,于是提议出来走走看热闹。
鸿胪寺内也有自己的译语,好与各国来使沟通,所以一旦他们入京,就由鸿胪寺的译语专门负责翻译之事,因此鞍作真一暂时离开不会有太大问题。
第一次在异乡过年,总是落寞了些,所以出来凑热闹也好,可以顺道转移思乡之情,心情也跟着开怀许多。
“鞍作,他们这些人戴奇怪面具跳舞,是在干什么呀?”其中一名同伴用日语好奇的问。
“对呀,他们做这些事情有何意义?”另一人也开口问。
“简言之,就是驱邪之意。”对于中国文化,鞍作真一知道的不少,所以同伴才会一不懂就直接询问他。
“喔……那不就和咱们洒盐驱邪的意思是一样的。”
此时一名身穿绿衣的舞者也对鞍作真一伸出手,邀他一同共舞,他错愕的不知该有什么反应,自己只是来凑热闹,对跳舞可是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