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微微一笑。“不是我满意,是百姓满意、天下人满意,四王爷的名声更上一层楼,更加受百姓爱戴。”
“这么说来,我确确实实受了姑娘一恩。说说,本王该如何回报姑娘?”
“好说。往后王府里若需要茶叶、胭脂,别忘记查家就好。”
她的回答让阅熙勾了勾唇角,衔起一抹笑。她果然是事业心强的女子,所以她和三哥之间,应该只是生意往来吧?
因此这天他花了大把银子订茶叶,还投晴儿所好,听她讲讲生意经,这回拜访,算得上是相谈甚欢吧。
阅熙离开查府后,并未回到王府,而是直接上大哥坜熙的府上,拜托他向父皇要求将查晴儿赐婚给自己。
坜熙不明白阅熙为什么会看中查晴儿,还坚持娶她不可。选秀过后,父皇早已决定将御史千金和尚书之女分别赐婚给他和惠熙。
阅熙并没有作多余解释,只不过将晴儿交给他的那封写着如何解决杜氏、袁氏争子之案的信递给坜熙。
坜熙看过之后大加赞赏,略微明白她确有过人之处,但聪明的女子不少,阅熙实在没道理在这当头要求赐婚,这会让御史薛大人面上无光。
阅熙并没有告诉坜熙,他心急,是因为惠熙,他再也不愿意眼睁睁地把喜欢的女子送走。
于是他说:“查晴儿有一双楠楠的眼睛。”
坜熙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就算她有一双楠楠的眼睛,她终究不是她。”
“就算她不是,我也要她。”
坜熙深深看着同胞弟弟,望着他的笃定表情。
小时候,他们的母妃被关进冷宫。后宫是个踩低拜高的现实地方,因此他们兄弟倍受欺凌,他曾经指天立誓,任何阅熙想要的东西,他都会尽最大的力气为他争取。而今,他有能力了,他是入主东宫的最佳人选,也是父皇最倚重的儿子……
坜熙一掌拍上阅熙的肩,笑道:“包在大哥身上,查晴儿是你的人了。”
第6章(1)
晴儿在纸上画一横,这是第十笔,她用毛笔将这十笔圈起来,然后数了数,纸上已经有七个圈圈,代表七十——她想起惠熙,第七十次。
爱情是很任性的事,她说过,她不要考虑后果,就要轰轰烈烈爱上一回,她认真想过了,就算他心里的那个女子仍旧是楠楠,也无所谓……
不,这是因为当他不在身边,她便任性不起来,她的轰轰烈烈就变得傻气,可是如果楠楠仍然占满他心底每一寸,无处可容纳查晴儿……她就开始有所谓了。
偶尔她会猜测,他们日日相见代表什么意义?他总是冲着她笑,是不是意谓着他也喜欢自己?那个“喜欢”有多少,是喜欢楠楠的十分之一,五分之一或者一半?
偶尔她会想,如果他们继续这样子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他喜欢她甚于楠楠?偶尔她会幻想,幻想她在他心底的位置越爬越高,高到……他每次想起她,也要拿毛笔在纸上圈、在纸上画,然后一遍遍细数,他想过她多少回。
这种反反覆覆的“偶尔”,有时带给她很大的快乐,有时让她变得郁郁寡欢,她的情绪混乱得让人难以捉摸,但雨儿看在眼里,全都懂。
放下笔,晴儿手肘支在桌面,掌心托起下巴,想起那日他有客人,让她暂且在书房等待,她闲来无事,便在纸上写下一件件开店的必备事宜。
当时,他轻手轻脚进门,突然一颗大脑袋出现在她眼前,狠狠地吓了她一大跳。
她脱口而出,“哪有人这样神出鬼没、来去无踪,你肯定不是属龙,是属猫!”
“吓到了?”他笑着揉乱她的刘海。
“是,吓到了。”她鼓着腮帮子。
“不怕、不怕,三爷带你去吃好吃的,压压惊。”他靠得她很近,惹得她又惊又喜,不晓得该做出哪号表情。
她退开,看他开怀大笑,然后她弄清楚,逗她,会带给他很多的快乐。
之后,他带她去一间从没去过的饭馆。那间店开得很大,听说没有特殊身份进不去。
他点菜,带她品尝龙井竹荪、罗汉大虾、氽西施舌……许许多多她连听都没听过的菜,在他口中如数家珍。
于是她明白,他是个很懂得吃的男人。
有一回,他痛斥一名下人,听明白后才晓得那下人家里缺银子买米,父母老迈残病,定投无路才偷府里的东西出去卖。第一、二次没人发觉,第三次偷了个纸镇,好死不死,那是惠熙极爱的东西,一下子就被发现。
查清楚对方的话是真实无伪后,惠熙派人接走那人的双亲,给予安顿,然后把他打了四十大板、赶出王府。
离开前,惠熙告诉他,“有本事赚钱奉养双亲后,就来把你父母接走。”
这一走,也许他得在街上乞讨为生,或许他再无法见父母最后一面,不管结局是哪一种,都不好。
晴儿问:“他偷的东西很贵重吗?”
“不贵重,前前后后加起来没几两银子。”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原谅?”至少比替那人奉养双亲要省事得多。
然而,惠熙回答,他痛恨欺骗与背叛,他的身边不容许有叛徒存在,还说在宫里,一个下人的背叛,可能会连累主子一条命。
因此她明白,虽然他总是神情若定,好似什么事都能够掌握在手里,事实上,他的生活有无数威胁和不为人知的阴暗。
晴儿越来越认识他,在一次又一次的“亲眼所见”中。
“小姐,在想什么?”
雨儿在桌边放下一杯茶水,抬头四下看看屋里的布置。胭脂铺子已经整修得差不多,再过一个月,差不多就能开张了,这是小姐的心血,也是她和三爷共有的产业。
如果每段感情都能留下一些见证,那么这间铺子便是小姐和三爷之间的见证。
晴儿偏过身,笑问:“雨儿,你知道三爷出门多久了吗?”
“二十七日。”
这句话,晴儿每天都问一次,问得她非得跟着细数,细数三爷离京的日子。
“水患的事,三爷不晓得办得怎样?”
这话问雨儿,是问道于盲了。身为一个小婢女的她怎会知道,不过她还是顺着晴儿的心意回答,“三爷应该是归心似箭,卯足全力办事吧。”
“为什么他要归心似箭?”晴儿觑她一眼。
“因为,京城里有朵最鲜的花,在等待最臭的牛粪啊。”
“雨儿,适可而止哦,惹毛本小姐……”
“小姐会用泪珠子摔我?别别别,我今儿个忘记带帕子出门。”
“哎,坏丫头!”晴儿跳起身,一把揪住雨儿,直呵她痒。
两人笑闹一阵后,雨儿拉晴儿坐好,正色问。“小姐,你觉得四王爷怎样?”
雨儿每每想起那日阅熙与查老爷的对话,总是胆颤心惊,隐约感觉有大事即将发生。
“四王爷啊……他是正义、济弱扶倾的伟岸男子,性子还算开朗,长相嘛,英姿飒飒,卓尔不凡,我想如果媒婆有胆踏进阅王府,怕是不到半年,王府的门槛就给踏破啦。怎么,我们家雨儿芳心暗动,喜欢上四王爷?”
喜欢?正如晴儿所说,四王爷阅熙英姿飒飒,卓尔不凡,那样的男子谁不喜欢?只是当身份悬殊到连想到“喜欢”二字,都觉亵渎的话,她怎么能想、敢想?
“小姐在讲什么呢,说到底,他的父亲还是我的杀父仇人。”她便是身为婢女,也有骄傲自尊,仰起小脸,雨儿的笑容里多了淡淡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