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针见血!倘若查家家风够严谨,怎会纵容仆婢对皇亲无礼,纵容女儿到处乱跑,成天不见人影。
查老爷变了脸色,幸幸然道:“既是如此,那么四王爷请坐,我们就不招呼了。雨儿,好生伺候。”
“是,老爷、夫人。”
雨儿送老爷、夫人到门口,却感觉一道灼热目光快把她的背脊给燃烧穿洞,她迟迟不敢回身,咬着下唇思忖,该怎么应付过这一关。
“你们先下去。”
阅熙对小玉、梅儿下指令,她们不得不乖乖放下纸笔,略略把桌面收拾过,先后离开屋子。临行前,她们向雨儿投去一个眼神,要她好自为之。
雨儿苦笑,她何尝不想好自为之,可是福不是祸,是祸她怎么逃得过?
绞着手指,她替阅熙倒来一盏茶,手未收,便让他一把抓住。他的手像铁箍,制得她动弹不得,雨儿不得不抬眼看向他。
他冷冷笑道:“你们家小姐,是在避着我吗?”
“四爷多心了。”她定下心情,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逃不过就只能正面迎战。
可他带着热度的手掌心,仿佛催促着她的心跳,她想理智,但他一个眼神便轻轻松松把她的沉稳给打得溃不成军,他这个人……让她难以应对。
“是我多心吗?五天前那个不算,今日似乎太明显了。”
她用力闭了闭眼,在心底连唤十声小姐,才提起勇气,睁开眼睛,口齿清晰地说明。
“我们家小姐一贯是这样的,她是老爷的独生女,自小老爷就有意思让小姐接管家业,便时刻带在身旁。老爷时常与小姐一同琢磨生意,他没把小姐当女儿养,而是当儿子教导,不信四爷可以去附近探听探听,咱们家小姐是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
“小姐知道今日四爷要来,绝对无心怠慢,可小姐往往一忙起来便忘记时辰,如果四王爷不忙,便稍作等候,我相信小姐会赶回来的。”雨儿偷偷吁了口气,说谎真是件天大地大的困难事情。
她的话消除了阅熙的疑惑,没错,他不只探听过,还彻头彻尾调查过,查晴儿的确如雨儿所言,是个把生意摆在第一的女子。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真不简单。”
阅熙望住她的眼神中带有浓浓的欣赏,比起他所认识的富家千金、官家小姐,那些女人见了自己,不是半句话搭不上来,便是只会掩起嘴,像个花痴似地咯咯笑不停。不像她,一出口,思路清楚,头头是道,说服人心。
“行,我问你另一件事,那日,你们怎会出现在惠王府?”
“做生意。”雨儿直觉回答。
“又是做生意,你家小姐对生意是不是热衷过了火?”
“没错。小姐与普通姑娘不同,她毕生最大的心愿是使物畅其流、货畅其通,便民利民,使匠工渔农所出皆能所用。而不是嫁一个好夫婿,相夫教子一辈子。”
“那口气像极三爷,看来,他们很熟。”他在套雨儿的话。
雨儿略一沉思后,回答,“我说过,那日出现在惠王府是为了谈生意。三如茶铺前阵子碰到对手商家削价竞争,对方不知什么来头,竟能以低于成本的价钱卖出茶叶,铺子里人人都喊着要跟进,唯有小姐极力反对。”
“于是小姐找了上好的青花瓷器,挑选顶级茶叶,重新做包装,送到惠王府,心想,若是三爷对此感兴趣,从此三如茶铺就可以打着三爷的名号大做生意。后来生意果真谈成,三爷买进了大批茶叶,三如茶铺才能度过危机。”
她讲的全是实话,只不过实话之后,尚有实情发展,反正未来如何,没人知晓。小姐说过,爱情是件很任性的事,无法规划、无法订下策略,因此未来如何走向,谁也不确定。
“为什么独独挑上三爷?”
“三爷是生意人,他比谁都清楚商场规则,自然是小姐的第一人选,倘若当时没和三爷将生意谈成,四爷将是小姐考虑的下一个目标。毕竟,四爷尚欠小姐一回恩情。”雨儿不卑不亢地望向阅熙。
阅熙也回看她,这样的女子,这样的谈吐与气度,沦落为小门户的丫头,着实委屈。倘若梁越棋地下有知,必然会痛心疾首吧。
而晴儿在这个时刻赶回来了。
她在外头遇见小玉和梅儿,听她们把经过大概说了一遍,知道雨儿独自在屋里应付阅熙,匆忙进屋。
她看见阅熙便屈身行礼,简短道:“四王爷,对不住,我回来晚了,胭脂铺里出了点事情。”然后她迅速转头,见雨儿神色若定,还好,应付过去了。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晴儿对雨儿说:“提醒我,明儿个贴张红单子,咱们重新找制胭脂的师傅。”
“康师傅不成吗?”
“那人贪懒、好赌,昨儿个拿了柜上的银子去赌,今天要进材料却没银子付,所有工人都停下来。”
“真是,康师傅怎会做出这种事,当时看他一脸忠厚老实才聘他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生意场上,不能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知道了,我今儿个就备好红单子,明天一大早交代给下面的人。”
晴儿和雨儿,一人一句,把谎给圆起,小玉和梅儿端清水进屋,摆明小姐要梳洗,于是留下梅儿在外屋服侍阅熙,小玉和雨儿都进屋为晴儿梳洗整理。
进屋子后,雨儿低声飞快地把刚才的对话向晴儿说一遍,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只盼能帮上忙。
晴儿点头,夸她做得很好,但她此刻的心情很乱,实在无心与阅熙周旋,待会儿,要雨儿还得帮衬帮衬,雨儿自然点头应下。
待晴儿换上新衣,款款从屋里走出来,阅熙随即向她迎去。
“不知道四王爷两次来访,所为何事?”她开门见山,想尽快应付过去。
“我用了姑娘的法子,袁氏与杜氏争子之事已经水落石出,特地来告诉查姑娘一声。”
想起这事,晴儿顺口问:“结果呢?孩子是大房杜氏的,还是小妾袁氏所出?”
最近日子过得太充实,她竟把那回事给彻底忘记了。
“姑娘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
“是,我认为是小妾袁氏的。”
“没错。但我担心误判,还是派了人在附近邻里暗中探访,恰巧碰到林家要雇用下人,我让人混进去,才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怎么说?”
“林佑福并不是出外经商遇劫而亡,而是遭人谋害。”
“遭谋害?”晴儿惊呼,没想到一桩争子案竟牵扯出这案外案。
“杜氏与情夫庄图合谋,拐骗林佑福外出做买卖,并趁机杀害。林佑福一离家,杜氏理所当然掌管家业,先赶走袁氏,再等传回林佑福已死的消息后,庄图便得以总管身份打理林家产业。”
“天啊,那些是你派进去的人探出来的?可有证据?”
“有,也算是法网恢恢,疏而不露。那日我的手下从庄图手中救了一名无赖,送回王府,伤势好转后,他坦承自己是被庄图收买、杀害林佑福的凶手。”
“他因赌博输掉大笔银子,所以经常上林家,以此事向杜氏、庄图勒索银两,庄图不耐,决定杀人灭口,因此所有的事才曝了光。”
“这件案子因本王插手,闹得很大,连父皇都有耳闻,杜氏和庄图已被官府缉拿,而曾经收受杜氏贿赂的官员也已革职,永不叙用。这个结果,查姑娘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