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
“喝乌龙茶的时间到了。”
听到他的话,她有几分错愕。
看她的表情,卢歙怪模怪样起来。“不会吧,我离开之后你就不喝茶了?”
“现在太晚,喝了茶会睡不着。”她替自己找借口。
“那正好,我们会有一整个晚上的时间说话。”
他不由分说拉她进屋,泡了一大壶冷泡茶,和她窝在同一张沙发上说话。
他问:“你觉得爱情该是牺牲还是占有?”
这次,她没有保持沉默,回答他,“只为对方牺牲的爱情太委屈,若是长期得不到回报,那爱情早晚会消磨殆尽,而占有的爱情太辛苦,就算拚了命顶多能占有对方的财富或rou体,占有不了对方的思想。所以爱情既不是牺牲、也不是占有,我觉得爱情是空间,给对方喘息也放自己安心,只有两个人都心平气和,爱情才不会离散得太快。”
他又问:“二十岁女生和三十岁女人要的男人有什么不同?”
她想了想,回答,“三十岁的女生要的是灿烂张扬、让人嫉妒的爱情,所以她会找最帅的男生,他最好有部可以炫耀的车子,更要时常带着花来接送她上下班,因为她需要别人的妒意来维持一段爱情。
“三十岁的女人想要安定,想被宠爱和迁就,男人不一定要帅,但要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可以使生活稳定,不必开法拉利,但偶尔要在她累得说不出话时,送她回家。
“如果用鞋子做比喻,二十岁的女生要的是别人看见就会眼睛一亮,羡慕到尖叫的鞋子,就算它是不合脚、很伤膝盖的高跟鞋也没关系;三十岁的女人有足够的自信,她不需要靠一双鞋子赢得骄傲,她靠的是脑袋里的东西,所以鞋子要好穿、耐磨、不夹脚。”
听完,接着他又问了许多和爱情有关的问题。他不是拿她当爱情顾问,而是企图问出二十八岁的她想要一段怎样的爱情,然后在明天清晨,开始为他们的爱情做新布局。
*****
卢歙不再送花、送礼物,因为他想当一双好穿、耐磨、不夹脚的鞋子;他不再紧迫盯人,不牺牲、不占有,他给依依空间,也试着让自己安心;他不勉强她做任何不想做的事,他只在她想做的事上面帮忙她、轻轻推上一把。
他出现的时机,永远是在她最累、最需要依靠的情况下,他不送她礼物却送安心,他和她讨论所有事情,给她合宜的建议,然后一点一点,慢慢把她拉进自己的生活里,也悄悄地,把自己塞进她的生活中心。
过了很久以后刘若依才明白,他间的那些问题不是临时起意,也不是随口找话题,他是用它们来做统计分析,试着分析出年近三十的她,需要一个怎样的不舍,然后,改造自己。
六个月了,她进入他的鞋厂,从早忙到晚,不是董事长却做了董事长、经理、设计长的工作,要不是只有两只手,她大概连女工裁缝部分都做了,虽然只读基本底薪,但她忙得很起劲,好像出社会多年来,她现在才真正开始发挥自己的实力。
有时候她会和他较劲,偷偷地把鞋厂和成衣公司的业绩拿来做比较,那感觉和当年与他比成绩很像。
偶尔,她会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喝一杯冷泡茶,喃念着多年前的句子——
如果我是开水,你是茶叶,那么你的香郁,必须依赖我的无味。
曾经以为香郁已经不复存在,直到他的无味出现,她又有了依赖,有了他的分享可依赖,她的快乐喜悦应运而生;有了他的赞美可依赖,她的自信出现……不知不觉间,独立自主的刘若依又恋上他这依赖。
他不急着逼她去面对白色,却不时告诉她,十几年来Dad她的思念。
他说:“姊夫资助了许多贫童,他相信好心会有好报,他对别人的孩子付出爱心,也会有别人对他的女儿尽心。”
他说:“大姊经常看见姊夫抱着你和阿姨的照片偷偷垂泪。”
他说:“姊夫汲汲营营于累积财富,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一心一意地要替你铺路。”
她回答,“我并不希望从Dad那里得到什么。”
他点头,“我知道,但是当父亲的总是希望自己为孩子努力。”然后,他笑看着她的眼睛补充一句,“我也是这样的男人。”
无须他刻意提醒,她也明白他是温柔体贴、事事替别人想、负责任、有情有义的好男人,那么对于这样的男人,她是不是该主动一点,把他留在身边?
她不确定,十年是一段很长的隔阂,虽然她看不出他是否变了许多,但光阴总会改变每一个人,父母亲的经验,让她相信爱情是容易变质的。
“吃饭了没?”
一句没有距离的招呼拉出她的笑颜,转头,她看见他手里提着几个纸盒。
“还没有。”刘若依把设计图推到一旁,清理出桌面。
卢歙很聪明,“拾尚”租在“坦艾服饰”楼下,不但往来方便,而且“拾尚”才刚开始营业,未具规模,两家可以因距离近共用一个行销、会计组,节省下不少行政开销。也因为行销是同一组人马,在不断开会讨论下,两边的设计能够相互呼应并且合作。
他把纸盒拿了出来、打开。是自助餐,全是她喜欢的菜,每回一同吃晚餐时,总让她想起那些年,两人在学生餐厅说说笑笑的往事。
卢歙看一眼桌上的红色高跟鞋,款式复古、颜色却亮丽得很,虽有点突兀,却意外地造成市场流行。
“听说这双鞋在大陆那边订单接到手软。”他说。
“没那么严重,不过要多开一条生产线是真的。”她骄傲得很。
“你的前老板一定很后悔接下你的辞职信。”
“不会吧,他对设计部一向不大重视。”
记得这些年来,她能通过的设计稿、能推上生产线的作品,都是被改到不能再改的,有时候,她怀疑自己能够成为设计长,是不是因为她意见不多,并且特别合作。
“谁说的,他透过不少管道想知道我们‘拾尚’用了哪个设计师。”
他很聪明,几句话就让她有了满分自信。“那么下次的新鞋发表会,我要在模特儿展示结束后上台。”
“真的假的?”
冬装、冬鞋发表会上,他力邀她在最后和服装设计师一起上台,她拒绝了,那时候她说:“我怕失败。”他懂,几年的职场生涯磨损了她的自信,他没勉强她,却在发表会后将各界的好评列印成册,并附上一张规格化的成绩单给她,他知道,成绩单上面的一百分增强了她的自信心。
他很高兴,经过短短的半年,她恢复了自信。
“真的。我要亲眼看看前老板的悔不当初,到时你会不会上台送花给我?”
“没问题,我不但送花,还会亲自把邀请函送到你前老板手上,上面再附上设计师的照片,名字还要放大、烫金。”
“烫金会不会太俗气?还照片咧,你当是结婚喜帖啊。”
听见喜帖两个字,卢歙眼睛一亮,连忙反问:“我可以吗?”
“可以什么?”她装死。
“可以开始筹备我们的结婚喜帖。”他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
刘若依皱起眉头,拉回自己的手,对着他的眼睛认真问:“你真的没有怀疑过我们是否还适合的事吗?”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