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重来一次,我……我绝不会爱上他了……”嘴里低喃看这句话后,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握看翠竹的手也瘫软垂下。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心跳,她想她已经死了,可她还能听见声音,那是翠竹凄厉的哭声。
翠竹的眼泪不断滴落在她的身上,炽热得像是有人在她身上点火般。她好想安慰翠竹,可她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忽地,一阵幽幽笛声传来,而伴随着那仿佛在呼应着她的哀伤的笛声而来的,是一阵令人晕眩的天摇地动,接着,她竟置身在一片雾茫茫、什么都看不见的荒原之中。
笛声未歇,像是在指引她方向。她循着呜咽哀伤的笛声往前行,隐隐看见一点微光,然后是一道人影……
“谁?”她朝那一片白茫茫的雾里问:“是谁在那里?”
她停下脚步,而那道人影渐渐靠近、变得清晰,看清来人后,她陡然一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大……大师?”在她眼前的竟是十二岁那年在菩提寺外遇见的托钵僧。
托钵僧面容庄严,却又带着慈祥的笑意,“如何?”
如何?好一个让人毫无头绪的问题,但姚沐月立刻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思及过去,想起托钵僧的善意劝阻及提醒,再思及自己执迷不悟而结下的恶果,她臂然泪下、跪地不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托钵僧脸上依旧是一抹淡淡的微笑,“孩子,吃了很多苦吧?”
她摇摇头,“这是我应得的,只是我未能帮助爹娘逃过劫难,实在不孝,如今虽与爹娘同入了鬼籍,却无颜相对……”
“还爱吗?”他问。
她抬起泪湿的脸,凄侧道:“不该爱、不能爱……”
“再来一次,你还做同样的决定吗?”
她想也不想的摇摇头,“不,我不了……”她的心已被傅天抒彻底伤透……呃,不,他已经打破了她的心,连碎片都寻不着,她不爱了。
托钵僧抿唇一笑,慈爱的注视着她,“孩子,那再来一次,如何?”
姚沐月疑惑不解的望着他,“大师,沐月已经……已经入了鬼籍,不能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他是指……不,人生不能重来,人死亦不能复生,她已经死了,没有再一次的机会。
托钵僧听完,呵呵笑着,“那可是由我做主的事。你秉性良善慈悲,我就破例帮你一次吧。”说着,他原本空无一物的手里竟多出一柄禅杖。
她还没回过神来,却见他举起禅杖,以前端处轻碰她的头。
当她正想问他何来此举,又有何由之际,眼前又是一片雾茫茫,接着她左顾右盼,再看不见托钵僧的身影。
忽然,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沐月……沐月……”
姚沐月心里一震,原因无他,只因那是她娘亲的声音。“娘?”母亲来接她了吗?母亲愿意原谅她这个不肯女儿吗?“娘?您在哪里?娘?”
看不见她娘亲的身影,姚沐月急得哭了,突然她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往下坠,风声在她耳边呼呼作响,偶尔还夹杂着细碎的说话声……
不知何时,她渐渐失去了意识,等她再度有意识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呼吸、心跳,还有沉重的眼皮一她感觉到自己这副身躯是有温度的,且此刻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
不可能,她已经死了,灵魂脱离身躯,这些意识不会是真的。
“沐月?沐月?”
她再次听见母亲的声音,清晰、真实,就在耳边响起,因为太真实了,她忍不住想相信,所以她睁开眼睛,不料真的看见一张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你这孩子,怎么赖床呢?”
在姚沐月眼前的真的是她娘亲,可却是娘亲年轻时的模样……她在作梦吗?
不,死了的人是不会作梦的,那么这里是地狱,还是天堂?
“娘?”她发出声音,却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不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七、八岁孩子的声音。
她本能的弹起身,而当她坐起并看见自己的手跟脚时,更加惊吓了,这小小的手、小小的脚是怎么回事?她瞪大了眼睛,“老天爷,这是……这是……”
她这奇怪的反应,令她那年轻的娘亲有点惊疑,伸出手,温柔的探了探她的额头,“没病啊,你怎么了?”
姚沐月摸摸自己的脸,摸摸自己的胸……这是梦吗?她为什么是这副样子?
她跳下床,冲到镜子前,当她看见镜中人时,吓得差点儿尖叫。
不,这不是真的,她居然变回了七、八岁时的模样?!她返老还童了?慢着,她明明已经二十三、四岁,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
“孩子,那再来一次,如何?”
倏地,那托钵僧的话在她脑袋里响起。再来一次?难道他说的再来一次指的便是时光倒转?这种像是乡野奇谈般光怪陆离之事,真的会发生?
“别磨蹭了,快起床梳洗吧。”周翠环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今天是你第一天上文成塾,可别迟到了。”
闻言,姚沐月一震。
第一天上文成塾?莫非现在是她八岁那年、第一次上文成塾的那天早晨?也就是说她回到了八岁的时候?
那托钵僧是何方神圣,竟能返转时光,令她拥有重生的机会?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弥补先前的错误,挽回一切?她可以不爱傅天抒?不嫁傅天抒?也可以适时的阻止所有的不幸发生?
没错,这是她的第二次机会,她可以修正错误并拯救爹娘的性命,当然,导正错误的第一步就是跟傅天抒划清界线、断绝关系。
“娘,我不想去文成塾。”她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娘亲。
“怎么了?”周翠环疑惑的盼着她,“不去?你不是一直期待能跟傅家的天抒一起……”
“我不要。”一听见傅天抒的名字,她立刻板起脸,“我不想去。”
她不想再见到傅天抒,也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
“你这孩子真是的,都说好了,不是吗?”周翠环敛眉一叹,态度温婉却坚定,“不行耍赖,就算是女孩子也要读书识字,饱读圣贤书才行。”
“我都会,我……”话到嘴边,她忽地收声。
如今的她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就算她爹早就开始教她识字背诵,也没厉害到懂得四书五经,说多了会让娘亲起疑。
周翠环狐疑的打量她,“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她低下头,十分苦恼。
真要去文成塾吗?见了傅天抒,她会是什么感觉?他如今还只是个孩子,她应该不会对他有什么感觉吧?再说,只要一想到他长大后是那么可恶、可恨的人,她唯一的听觉就只剩下一远离他。
“娘,是不是非去不可?”她试探性地问。
“当然。”周翠环一笑,催促她,“快,再慢就来不及了。”
“娘,”她拉住娘亲的手,一脸认真地说:“我去,但可以别让人知道我是女孩吗?”
她想,就算时光返转,显然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例如:她得上文成塾,还得跟傅天抒在同一位夫子座下求学,但至少她可以变通,只要别让傅天抒发现她就是姚沐月便可。
“为什么别让人知道你是女孩?都替你报了名,而且文成塾本就收女孩,你担心什么?”
“我不要。”她坚持道:“我——我想女扮男装。”
“嗄?”周翠环讶异的瞪大眼睛,“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