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抒一震。她是多余之人?她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不,绝不是那样。
这么多年来,他心里一直有她,可他瞥扭、他好强、他放不下身段,他自知配不上她,只好远远躲开。
“姚沐月,我心里一直有你。”他再也无法压抑、无法隐瞒那深藏在他心底的感情,此刻犹如排山倒海而来。
姚沐月霎时惊疑的看着他。他脸上有着懊悔的神情,他的眼睛……红了?!
“从你为我跟我娘的处境难过,而流下眼泪的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就一直有你。”他噢悔无奈地说:“我当时年纪小,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我脾气倔、性子拗,莫名其妙生你的气……稍大时,我自卑却又自负,自知配不上你,却又假装不在意,直到在白山遇见你,我才发现自己对你的心意”
听见他这番话,姚沐月的心好痛。
这是什么样的阴错阳差?他心里一直有她?若真是如此,为何又爱上花散舞?
“已经迟了,你的心已经太拥挤,你的身边也早就没了我的位置。”她幽幽的说。
他的胸口像是被甘刚良褪了一拳般,对于花散舞的事,他真是无话可说,因为那是不争的事实。
“对于她的事,我无可辩驳……”他沉声道:“她来自一个贫户,为了养活家人,父母将她卖到长乐楼,从此便开始了成为男人玩物的生活。她原可守身如玉,就只是为男人跳舞。可她十五岁那年,因为父亲染病,急需用钱,她将自己的初夜卖给一个偏好童女的富商……”
这是姚沐月第一次听到关于花散舞的事情,那毒辣阴险的女人背后,原来有着一段血泪斑斑的故事。
“无论是出身背景,还是人生际遇,她都像极了我娘亲,看着她,我就像看见了另一个舞妓香月……所以,我决定拯救她。我是庶出之子,虽享有富贵荣华,但那看似体面的表相之下,却是无处可取……”他感慨地苦笑一记,“某种程度来说,我跟她是极为相似之人。”
这一刻,姚沐月明白了他对花散舞的感情。
他跟花散舞都是受伤之人。他在她身上看见了他娘亲的影子,也看见了伤痕累累的自己,在拯救她的同时,其实得到救赎的却是他自己。
他跟花散舞就像是两头互相舔甜对方伤口的野兽般,因为太痛,他们看不见别人的伤,然后毫不在意的伤害了可能会伤害他们的人。
她明白了他的心,明白了花散舞的苦,可她的心、她的苦,谁来怜她?
那七年时光,她不也是血泪斑斑?
犹如刀割般的孤独占据了她的心灵,每天只是静待着时光流过,当她慢慢淹没在无边哀伤之中时,他可曾怜悯过她?
她恨他,但无法真的恨他,想爱他,又伤得太深太重而不敢爱他。
心想着,只要他不爱,她便也认命的度过此生,可现在他却说爱她?
她怎么敢要他的爱?怎么能要他的爱?而他又如何将他的爱均分给她及花散舞?就这样吧,就让他好好的去爱花散舞,她要退出这一场无论如何都没有输赢的战局。
“就到这儿吧。”她推开他的胸膛,凄然道:“我对你有过恋心,但已经结束了。”
“沐月?”他一震。她对他有过恋心?
“如今我己心如止水,只想将此生奉献给锦绣庄跟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她直视着他,凄迷一笑,“你怜花散舞,就好好的待她,我会祝福你们。”
“沐月……”
“如果你有一丝怜我,什么都别说了。”她打断了他的话,站了起来,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走开。
看看她离去时那纤瘦又微微摇晃看的身影,傅天抒的心一撑,痛得他无法自持的流下男儿泪。
不管他们之间有过什么,都结束了,从此之后,她对他来说,就真的只是一轮明月。
不管是在天上,还是映在水中,他都构不着也捞不到。
第9章(1)
那日别后,原本因为药罐之事而往来频繁的两人,又几个月不曾见上一面。而负责与他接洽的人,也变成了她十分信赖倚重的翠竹。
他想从翠竹那儿探询一丁点关于她的事情,翠竹却是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曾吐露。
这日,锦绣庄的伙计送来了一个大木盒。
他打开一看,竟是一件绣工精细、图案绝美的嫁衣。看着躺在木盒里的嫁衣,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傅少爷,”锦绣庄的伙计拿出收帐单,递给了他,“这是帐款明细,你过目一下。”
他没接下,甚至看都没看一眼,“你待会儿找帐房拿吧。”
那伙计微楞,呐钠的点了点头。
“青石,”他旋即唤来伙计青石,“拿到别院交给散舞小姐。”
“是。”青石答应一声,立刻捧着木盒离开。
青石刚离开,香月夫人便到。
“天抒,娘有事跟你说。”她将儿子拉到铺子后,觑着没人之时,悄声道:“家里出了贼。”
闻言,他一震,“贼?”
“今天你爹到了库房想找一块他年轻时配戴的王佩,可不止找不到,还发现库房里少了好多东西。”
“究竟丢了什么?”
“什么都有,但都是些平常不常注意的小东西,其实……”香月眉心一皱,“娘也掉了几样东西。”
“什么?”
“初时以为是自己塞到哪儿给忘了,但前两天,娘最中意的那支凤嘴咖珠也不翼而飞了。”
凤嘴咖珠是一支凤形金簪,凤凰嘴里咖着一颗光洁的白的珍珠。那是他爹送给他娘的定情之物,她视如宝贝珍藏着,若非重要场合,是不轻易配戴的。
“你爹要我来问问你,看你有什么想法?”
“这事除了爹跟娘,还有谁知道?”
香月夫人摇头,“你爹没敢让你大娘知道,若她知道,必定大发雷霆,非得将这宅子翻个顶朝天,揪出那贼儿不可。”
他敛眉一笑,“大娘确实会那么做。”付了一下,他说:“这事暂时别声张,爹跟娘究竟掉了什么,列张清单给孩儿吧。”
香月夫人微顿,“你想——”
“不管那贼是谁,都是个识货之人。爹娘丢的虽是小物件,却也不是寻常东西,若那贼悄悄将东西拿到外面卖了,定会在店上留下蛛丝马迹……清单列出后,我便到城里各个首饰铺、当铺或是古玩店去问问,或许会有斩获。”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娘不必担心。”他安慰着她,“那凤头簪,孩儿会帮您讨回来的。”
听他这么说,香月夫人脸上有了一丝宽慰的笑,旋即,她像是想起什么,语带试探地问:“天抒,你与沐月如何?”
傅天抒一顿,装傻,“孩儿不明白娘的意思。”
她敛眉一笑,“你这孩子还是这瞥扭的性情,眼为情苗,你瞒得了娘吗?”
“娘,我与沐月已经……”
“天底下没什么不可能的事。”香月夫人笑视着他,“从前谁料得到你这游戏人间的浪子会有奋发图强的一天?瞧,如今你将这云水堂打理得多好,就连你大娘都无话可说了呢。”
他神情懊丧,“娘,这两件事哪能相提并论,不说别的,我身边已经……”
“你顾虑着花散舞?”她神情一凝!“天抒,你对她……是爱吗?而她,又是否值得你爱?”
对于他跟花散舞的事,他娘向来是不插手干涉的,当初他要替花散舞赎身,还是他娘帮忙才能成事,可如今听他娘这番话,他惊觉到他娘对同是舞妓出身的花散舞似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