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张孩童般无辜的笑脸,就算是火爆的希腊众神也会多出一些包容。
「我认为我的工作无法带给你任何一点帮助。」将茶壶推进桌内,防止意外碰撞,她态度软化,在地毯上坐下,和他一同吸饮花茶。
「我写的是小说,惊惊小说,它只需要大量的血腥、谜团、尸体,不会有诗情画意的字眼。」
一样是文字,却完全不相同。
「你说过了。」Mai不在意地耸肩。
「而我该说的,前天也都讲得差不多了。」见到她投以不满的目光,他又赶紧补充,「嘿,你知道的,搞创作的总有自己特异的一套逻辑思考方式,就那么恰巧,我在你身上看到的灵感多到可以淹死我,别那么残忍,好吗?」他又露出小可怜的模样。就当赚外快?我配合度向来很高。
「我从没想过赚这种外快,也不需要。」她不苟同地道。什么叫她可以做着自己的事,只要和他同处在一个空间下,他出现多久,薪水就有多少?她有收入,销售数字决定入帐金额,所以像这种莫名的收益她不希罕,更别提压根不希望有人出现在自己的私人空间内。
「那就当做善事,朋友一场,帮个忙?」
原来「朋友」是这么一回事?紧盯着他好一会儿,最后她叹气地将脸埋进臂弯,趴在玻璃桌上。
「我习惯晚上工作。」上帝,谁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她投降了?多了一个「朋友」?他还要每天到家里来盯着她瞧?这到底该说是奇迹还是恶梦?尤尔,你没告诉我原来朋友那么麻烦……「噢,抱歉,这是我的疏忽。」Mai放下手上玻璃杯,靠近桌边。
「你都几点起床?」
「四点左右。」她表情空洞地依照问题回话。
「下午?」他扬扬眉。
「你几点睡觉?」
「早上……七八点。」
「那你要不要再去睡一下?」似乎对日夜颠倒的作息见怪不怪,他打包票道:「我用不用乐器都没差,保证不会吵到你睡觉。」
言下之意,他是待在这待定了。
「你总是随心所欲是吗?」席儿感到更加沮丧,顿时口无遮拦地将感觉全倾倒出来。
「第二次见到你时,我就觉得你这家伙有病——」
「呃,我该怎么回答?感谢你给我机会,第三次见到精神病患时没再落跑?」
一道浓眉挑得老高。
叹了口气,她将脸埋得更深,只剩下一头蓬松的褐发在外和人打招呼。
「我吓傻了,几十小时内遭遇三回惊吓,上帝叫我别再绕道,直接通过这关卡。」声音由她手臂圈成的缝中传出。
Mai的反应是闷笑。
很有意嗯,依前几次经验,他能大胆假设这位小姐相当缺乏社交,原以为不擅与人往来的她,私底下相处会像前两次相遇时一样,警戒、慎重,甚至随时会踩中她那纤细的神经而爆发,总之有各种可能,就是不该出现现下这般有趣的对答。
不过也对,她是个作家,通常笔耕者脑中总有各式各样的怪东西,他自己就是其一。
「那就接受吧,至少我确定上帝没叫我恶整你,一切都很正常。」因为他和上帝压根不熟。
「去睡吧,以上帝之名,我保证不会趁机偷看你睡觉。」
席儿趴在桌上,视线越过手臂望向他。
「不,我睡不着了。」
「那我不就罪过了?唔,的确,是我没先问清你的作息时间。」他场眉,又陷入自间自答。
「不然这样好了,我唱安眠曲给你听当赔罪,你带得怎样?」
「不敢想象,」两人待在同一个空间,自己绝不可能唾得着,「我唱歌很好听哦,你确定不要?」
看了下对面那张像是永远活力满溢的信心笑脸,席儿知道自己该认命了。
「你想唱就唱吧,我也要去工作了。」丢下话,她转身走掉。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坐在地毯上的人,唇边勾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优扬的乐声响起,Mai拨拨弦,先试了几个音。
「席儿。」他唤,确认对方目光与自己对上后,表情十分认真的对她说道:「你是我生命中的天使。」
天使?席儿面无表情,只有慢了几秒后逐渐靠拢的眉心透露出她的不解与不耐。
「嗯——冷淡的天使……」他认真瞧着她的表情,继续道「冷淡??…傻气天使?嗯——带来幸福的傻气天使?「圆圆的眼,甜甜的笑,小鹿因你一肇一笑而疯狂……」他双眼依旧紧盯着她,眉问却因思考微微隆起。
「是小鹿好?还是斑比好?」感受爱的降临心跳像吃了菠菜的斑比?他喃喃自问。
席儿冷眼看着他的自问自答,不过短短几天,她的眉心已经因频繁的收拢举动而压出浅浅细纹。
再这么下去,或许她的脸,很快就能和曾经教授过她的某位严厉女家教一样严肃。她记得那位家教的眉心间总是夹得紧紧的,没有任何小虫子会想经过那里。
「席儿,你看过迪上尼动画吗?」
「当然。」
「你觉得小鹿斑比可爱吗?」吉他置于膝上,Mai手上转着自动铅笔,将上身趴在玻璃桌上,一手压住纸张。
「我觉得你很吵。」她斜眼瞪了他一记,头转回去面对电脑萤幕。
不断地,念完一句又一句,中间还不断反复代换新词汇、冒出新句子,他解释过这举止是在想歌词,本来他写他的歌、她打她的稿子,两人河水不犯井水,自己也随便他。
连她都感到很意外,身体对于两人处在同一空间工作,竟适应得如此快速,几乎不到一天,她的感官就下再因身后有人而不断转头查看。
但他似乎存心和她过不去,自己停止转头查看的神经质举动后,换成他每隔几十分钟就要唤她一回。
就像现在这样。
「席儿,你觉得恋爱的颜色是什么色?」
「我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稿子是白色,很空白很空白的白色。
「好色?」
她忍不住转头,皱眉瞪了他一眼。
「男生都好色。」Mai趴在桌上,一脸理所当然的耸肩。
「恋爱的好色,五彩缤纷,啊!真是好预兆——」
虽然可以理解他正处于创作时的模式,但这家伙真的很吵,吵到她想叫他滚出去。
见她再度将视线转回去面对电脑萤幕,Mai改坐为躺,倒在象牙色的长毛地毯上,视线忍不住瞄向她套着棉布拖鞋的光滑脚踝……多么纤细……苍白……性感……咽了口水,他克制自己脑中乱窜的画面,将视线移开,盯住天花板。
回到刚才的歌词。
「你的笑容是菠菜,因你强壮,为你疯狂……」他转着一直未放开的自动铅笔,嘴上继续哼念,脑中却开始朝另一方运转。
嗯!潜入敌营第三天,目前状况一切良好。
屋里有备份的室内拖鞋、杯碗用具等,但都新得可以,看不出曾经有其他主人使用过的痕迹。
这位美丽的屋主有一问藏量颇丰的书房,和他那间堆满乐谱乐器的工作室有异曲同工之妙,通常她在那里工作,但她拒绝让他进书房弹弹唱唱,所以将电脑移到客厅与他同乐。
连日来的观察,她不只日夜颠倒,还有动物储藏食物过冬的习惯,那晚在餐厅他可是帮她提了一大袋特别订制的微波餐盒回来,依他的目测,冰箱内的食物库存量至少可以让她撑上一个多礼拜不出门。
她很大方,一点也不介意分享冰箱内的微波食品,所以他现在正努力帮忙清空库存,好想办法约她出去吃饭,当然是他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