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让她再一怔,不禁微微睁大了眼,忘了想后退的冲动,反而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质问:“你陶瓮里装的是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厚着脸皮笑着回道:“酒啊。”
一股浓厚的药味,随着他的口气,迎面而来。
不可能,他不敢的。
但那味道,该死,她不会错认,那是少爷酿的药酒。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姓苏的如此胆大包天,可她更敢和人打赌,他陶瓮里装的绝对是少爷的药酒。
“你——”
“白露姑娘,光天化日下的,你这样抓着我好吗?”他露齿一笑,提醒她:
“大伙都在看呢。”
察觉自己的行为,她猛地回神,这才像被烫着似的,迅速收回了手。
她一收手,他立刻转头直冲着王大娘笑,张嘴又喊了一次。
“这位姊姊。”
“咦?是叫我吗?”王大娘愣了,大眼圆瞪。
“是啊。”他笑容可掬的道:“你说你家阿牛被蓝蓝咬死了,是吗?”
“咦?呃,当然。”被那声姊姊哄得红了脸,王大娘恍了一下神,慢了半拍才发现那头大老虎就跟在他身边,惊得她往后连退好几步,忽又回神,道:“当当当……当然是被它咬死的,你……你可别以为叫这头虎出来,咱……咱家就会害怕,光……光……光天化日下的,大大伙儿可都在看的。”
“放心,它很乖的。”他搔了搔蓝蓝的后脑,笑看着她说:“我带它出来,是因为你说它是凶手,既然是凶手,咱们可也要防着它逃走是不?”
“咦?对,当然没错,别让它给逃了。”
“你说你家的阿牛是被蓝蓝咬死的,可有现场看见?”
“呃,没有。”王大娘脸色难看,但立即又道:“可阿牛肚子上那么大的伤,定是老虎咬的啊!”
“当然当然,不过虽然姊姊如此说,但白露姑娘也说了三餐都有喂食蓝蓝,你俩各执一词,弄拧了还得报官上公堂,相信你也不想的,是吧?不如这样,咱们一起去看看你家的阿牛,毕竟口说无凭,眼见为真嘛,若真是蓝蓝咬的,我想宋大夫一定会愿意负责赔你一头牛的。是吧?各位乡亲?”
“是啊是啊。”
“小苏说得对。”
“是该去看一下的,口说无凭嘛。”
听闻他的话,围观的人们纷纷点头如捣蒜。
王大娘见势不可当,只得恼怒的退让道,“看就看,让你们好好看看咱家阿牛是怎样被那头野兽咬死的!”
说着她便带头转身朝自家走去,大伙儿见状,立即浩浩荡荡的跟着出发,而那位姓苏的,竟然就这样带着蓝蓝一起,临走前还不忘朝她回眸一笑,眨了眨眼。
白露有些傻眼,一时忘了反应,待大伙儿都往隔壁走去,她方回过神来,匆匆跟了上去。
姊姊?亏他喊得出来,王大娘年纪都能做他娘了。
王家的田很小,土夯的屋子有些老旧,但整理的还算干净。
那头牛死在屋旁一个以竹竿支撑、竹叶为盖的简单畜栏里,几只黑毛鸡昂首阔步的在旁晃荡,一见到人来,便咯咯叫着跑得不见踪影,但闻到血肉味的苍蝇没那么简单就放弃,即便人伸手挥赶,还是很快就会再靠过来。
王大娘打开了畜栏,让大伙儿靠近看,可不让蓝蓝进去。
“谁知它会不会又咬咱家阿牛一口啊!”
他没有和她争论,只走了进去,蹲在那头牛的身边查看。
它的肚子上,确实有一个巨大的咬痕,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外伤,他伸手触摸那头牛的四肢,四处翻找检查了一下。
“白露姑娘,你看看!”王大娘气势凌人的来到她面前,大声的道:“瞧那头老虎把我家阿牛咬的!你说说啊,除了老虎,是谁有这么大的嘴?”
白露为之语塞,还未及回答,却见那姓苏的竟然伸出手指戳了戳那牛腹上的血洞,然后他把手指拔了出来,看了半天,又瞧了瞧在畜栏外的蓝蓝。
他到底在搞什么?
她困惑不已,但王大娘靠得更近了,骂人的声音更加大声,口水都快喷到她脸上了。
“白露姑娘,你说说,宋家到底打不打算赔偿我们的损失?”
她回过神来,有些恼,虽然不打算付钱了事,以免将来同样的敲诈层出不穷,但那头牛肚子上确实有着巨大的咬痕。
那个男人站起来了,一边打开陶瓮喝着酒,一边开始四处张望着,然后竟然走了出去,一副打算开溜的模样。
可恶,那家伙对事情一点帮助都没有,他非但是个陌生人,也是个小偷,显然还是个酒鬼,她真是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有一瞬间,竟然会期望他能帮上什么忙?
真是的。
或许她之后入夜还是必须把蓝蓝关起来,她真的很不想这样,可是她更不想之后附近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有人把过错怪到它身上。
“白露姑娘!”王大娘又再次大声喝斥了。
她吸了口气,道:“我不认为蓝蓝真的咬了你家阿牛,但是——”
“什么?!”王大娘气急败坏的发出惊人的尖叫。
天啊,她真想捣住自己的耳朵,可她只是站在原地,摆出她最冰冷的表情,重复:“但是,我会赔偿你这次的——”
她还没来得及多说几个字,一声更尖锐的口哨响了起来,那让所有的人都转过头,看向那个吹口哨的人。
当然,是那个姓苏的。
“抱歉,我有点问题。”他伸出食指,笑容可掬的看着她们,问:“这位姊姊,你家阿牛就是死在这畜栏里的这头牛吗?”
“当然啊。”王大娘翻了个白眼,“不是我的牛,怎会在我家畜栏里?”
“你一早起来,就看见它在这畜栏里被咬死了?”他用那根食指指着周遭的围栏。
“是啊。”
“你移动过它吗?”他再问。
“当然没有,我一早起来,要来喂它,就看见它被那头老虎咬死啦!”她伸出粗糙的手指,指着畜栏外的白老虎控诉。
“等等,你没亲眼看见它吧?你只是看见你家阿牛,好像被咬了一口,倒在这畜栏中,不是吗?”
“那不是一样?!”王大娘恼怒的说。
“当然不一样,事实上,我认为,你家阿牛并不是被咬死的,是摔死的。”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哗然。
“什么?怎么可能,你眼睛瞎了吗?”王大娘气得涨红了脸,拔高了声音。“你没瞧见那咬痕吗?你怎么可以睁眼说瞎话?”
“承蒙关心,我眼力很好,所以进来是一眼就看见,你家的畜栏有屋顶,还以竹围起,虽然不够高,但支撑的竹子与竹子的空间并没有大到让蓝蓝闯进来,而不弄坏它。”
王大娘一愣,像是这时才发现这件事。
“不过当然,门是够宽的,假如是你昨晚忘了关门,才让蓝蓝跑进来偷咬了阿牛,那也不是不可能。”
这段话,让所有人跟着一愣,倒是王大娘又恢复了生气,道:“没错,我是有可能忘了关门啊!”
姓苏的微微一笑,蹲回了死牛旁,指着它的前腿:“不过你看,它这边的足踝已经断了,头上还有擦伤。”
“那、那可能是被咬时它挣扎时弄断的啊。”王大娘火大的争辩。
“没错。”他伸出染血的食指,再道:“但是呢,我们必须注意到,老虎狩猎时,通常会先把猎物弄死,它一定会先攻击喉咙,咬断血脉,以防猎物的逆袭,然后才会安心的享用它的食物。可大家看,阿牛的脖子虽然断了,但皮肉却是完好无缺的,上面没有任何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