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提心吊胆的冬雨根本不管王府里有什么天大地大的规矩,心里只有小姐的她天刚蒙蒙亮,便匆匆忙忙地起身着衣,路况不清的走两步,跌一步,跌出一身的青青紫紫。
可是她也不怕人笑话,照样迈腿急奔,在迷了几次路,终于找到王爷、王妃就寝的新房。
乐王府虽不比皇宫内院,不过也幅员甚广,东起水云阁,阁阁相连至最西边的云雨居,院落与院落仅用半人高的砖墙隔开,每个院子又长得差不多,难怪她找得眼睛都花了,头晕脑涨不辨东西。
为了省时,她是低着头猛冲,谁知直直的廊道上竟出现一堵肉墙,停不住脚的她冷不防撞上去,当下额头发红、眼冒金星,差点被撞飞出去。
幸好有只有力的臂膀及时拉住她,否则这一飞就要落入身后的荷花池。
「新婚燕尔,枕畔缠绵,欢情正浓时你想去打扰?」不识相的丫鬟。
头顶传来冷冷的男音,回过神来的冬雨抬头一看,一张不快的晚娘面孔露了出来,「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像个鬼,我走到哪里都能遇见你,说,你是不是跟踪我,想趁机占我便宜。」
「占你便宜?」夏侯莱阳眼角抽了抽,面冷的一睨鼓着双腮的小爆竹。「起床前照过镜子吗?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你是何者?」
冬雨没念过书,大字不识三个,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但隐约知晓他在嘲笑她长得不美。「那你在这里干什么,想偷看我家小姐没穿衣服的样子?」
闻言,他这下连嘴角也一抽了。「我是王爷的贴身侍卫,王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冬雨一听,狠狠地倒抽一口气,「你……你不要脸、下流!人家在闺房内,你竟也站在一旁……呃,侍卫,那我家小姐的身子不就被你看光光了?」
「……」夏侯莱阳无言。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她不值得他动手杀之。
贴身侍卫的职责是保护主子的安危,主子去什么地方他就跟到什么地方,一切以主子的安全为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但是到了这丫鬟的口中全曲解了,她把忠贞的行为看成猥亵行径,误会贴身侍卫保护主子的忠心,还把他想成是窥人春色的春宫,这……好一颗猪脑袋,要来何用?
夏侯莱阳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一个鲁莽又没脑子的丫头会令他哑口无言,动了杀念。
「你们在门口吵什么?吵得我想好好睡一觉都不行,要本王把你们一个个拖去砍头才肯安静吗?」噢!他头好痛,快爆开了。
脸色发青的南宫夜色精神不济地拉开门,不分青红皂白的先扯开喉咙骂人,他面容略显憔悴,脚步浮动,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有些体力不支。
新婚夫妻又晏起,气虚体弱的打摆子,这说明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用不着言明,王爷的洞房花烛夜好不绮情,纵夜狂欢。
多么令人遐思的情景,一头虎豹强压海棠,蓬门今始为君开……开……
只有一人除外。
「小姐,你有没有伤着?奴婢来救你了!」冬雨一马当先,门才开一条细缝,她人小、个小的朝王爷腋下钻过。
救她?
南宫夜色冷眸一厉的眯起,满心不豫的瞪视那浅黄色身影。乐王是傻子不是夜夜磨刀的屠夫,她当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还是杀人越货的土匪?居然喊着要救人。
该被拯救的人是他,她家小姐的睡癖还不是普通的差,还有抱着「枕头」猛蹭的坏毛病,他一夜被她烦得虚火上升,只得猛灌白酒降火。
只是酒一入肚,肝火转烈火越烧越旺,要不是他苦苦压抑、把持得住,他苦装多时的假像就要露馅了。
「没想到王爷这么虚。」果然中看不中用,外表会骗人。
他猛地回头,瞪目,「你尝过一剑穿心的滋味吗?我可以成全你。」
「可怜的王妃肯定不成人样,经过王爷一夜的折腾……」啊!辣手摧花魔,竟硬生生的折损一朵好花。
「夏侯莱阳,你思春了吗?要不要本王替你赐婚?」环肥燕瘦、文君新寡,他送他一群正值虎狼之年的饥渴女子。
眼底微闪笑意的夏侯莱阳面不改色,「王爷没碰她?」
「我看起来像是饿了很久的急色鬼吗?」再美的女人他不是没遇过,还不是一样坐怀不乱。
「难说。」对王爷认识不深的人,大概会认同此时的亲眼所见。
「你……」他胆敢怀疑他超凡入圣的品性。
「王爷应该没瞧见自己此刻的神色吧!纵欲过度、面色偏青、眼中浊白……王爷要卑职继续形容你房事过度的模样吗?」身为下属,他谨遵上意。
「我宿醉。」南宫夜色咬着牙,说出令人难堪的愚行。
「噢。」他全无表情的轻噢一声。
「噢是什么意思?看得出你心里很乐。」他越惨越能取悦他。
「很好。」两个字。
「很好?」
「这样才能显现出王爷的无能、沉迷女色,让有心人不再对王爷严密监控。」他这副萎靡样适得其所。
南宫夜色深幽的黑瞳一闪,「皇后娘娘派来的眼线还在吗?」
「左边第三棵槐树下,提着水桶洒扫的中年男子,右手边正用抹布擦拭栏杆的婢女,还有想爬上你的床,最后被你吓得落荒而逃的侍女拎月。」他列举三名,其他数人观察中。
十五岁生辰那夜是南宫夜色人生的转捩点,他由意气风发的二皇子一夕成长,转变为时时提防他人算计的惊弓之鸟,无时无刻不担心一条小命就此灭绝。
乐王生母雩妃红颜薄命,承欢龙宠不胜负荷,芳华正盛便因病早逝,怜惜稚儿无母的皇后便年年送来寿桃,长寿面,为他祝贺。
那一夜同样是欢庆寿辰,歌舞升平、通宵达旦,不疑有他的二皇子吃下寿桃,初时并无异状,只是面色潮红了些,众人以为他饮酒过度而没放在心上。
谁知隔日竟腹痛如绞,嘴边还渗出黑色血丝,他没撑几时便陷入昏迷,面色灰白,身体也越来越冰冷。
这是中毒的迹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是召唤而来的魏太医却睁眼说瞎话,谎称是身染恶疾,不久于人世,药石罔效。
堂堂二皇子,皇上的亲生儿,居然救也不救的就放弃,不是存心要他的命吗?
其实只要有刚正不阿的官员用心查办下去,便不难查出是皇后下的毒手,为了巩固太子的皇位,她不惜毒杀喊她母后的庶出皇子。
可是当朝没人怀疑曜阳王朝第一神医魏太医的医术,包括圣明的皇上在内,皆深信不疑,他怎么也不可能疑心结缟近二十年的皇后,在他心中,她始终端良贤淑,是有量的后宫之主。
当时,已是近侍的夏侯莱阳深夜潜出宫去,向雩妃之父,也就是二皇子的外公求援,这才请出宫外高人相助,救回二皇子濒危的一条命。
而后唯恐皇后一计不成,复生一计,欲置人于死地不可,南宫夜色在近侍的献计下装傻,以傻子模样示众,掩去天生才智。
乐王不是傻子,他的傻是装出来的,他这一装就是九年,没人看出他并非真傻。
只是皇后仍不放心,怕之前下毒没杀死他,担心他只是装傻,担心哪天他又清醒过来,太子的皇位便岌岌可危,因此私底下派出不少人潜伏乐王府,以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