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向只与他亲近的黄金蟒居然乖巧的任她抚摸,毫无威恫的凶狠样,这连阿阳也做不倒,她却不费吹灰之力的办到了。
他养它不是让人驯服它,一月喂食两回活物是要维持它的野性,如今倒真成了王妃的宠物,乖巧得只差没摇尾巴谄媚。
这情景看得乐王很不是滋味,他有气难吐,再一次耍起「孩子脾气」,将桌上的合巹酒倒在一身嫁裳的新嫁娘头上,手舞足蹈的拍掌,哈哈大笑。
他以为她会发火、怒不可遏地大骂他是个傻子,然后掩面痛哭地不愿嫁个傻丈夫。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缓缓起身的她脸上并无怒意,她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轻拧一条湿巾擦拭他手上的酒液,眸心清澈得找不到一丝蔑色。
「夜深了,王爷该就寝了,来,坐到床边,让妾身为你除去鞋袜,忙了一天也该休息了,王爷困乏了,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单无眠当他是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弟弟,细心照顾他。
这女人、这女人……黑瞳蓦地一深,隐约听出磨牙声,「本王还没吃饱,我饿了。」
她咦了一声,并未多问,「宴席的菜色不合王爷胃口吗?妾身这就到厨房起火升灶,煮几道开胃小菜……」
「说了本王饿了还啰啰嗦嗦,等你煮好本王也饿昏了。」他恶声恶气地使坏,根本不给她好脸色看。
「好好好,王爷别恼,今晚王爷就将就些,妾身这里还有几颗果子能充饥。」她轻声安抚,不当他是胡闹,使性子。
双囍红烛高高放,照出一桌的盘空碗净,原本准备给新人取用的佳肴全入了大蟒肠胃,一壶好酒也被王爷给洒了,真能入口的菜肴没几样,只剩下些汤汤水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灵机一动的单无眠想起出阁前曾在院子里摘了几颗甜桃,多汁味甘、香味诱人,入喉滋味令人口齿生津。
于是她拿颗正熟的桃子,指尖轻轻一划,再一剥,果肉与果核便分开了。
「喂我。」他张大嘴巴,等人服侍。
她无所谓的笑笑,「是的,王爷,你小口吃,别噎着了。」
「你话真多,本王长大了,用不着听你的教训。」他用力地哼了一声。
「是,王爷是昂藏六尺的大丈夫,妾身话多,恼了你。」她从善如流的回答,脸儿微红的擦拭他滴落胸口的汁液。
「你顶着那怪东西不重吗?」南宫夜色指着她头顶的凤冠,忽觉碍眼。
「还好,因压了一整天脖子,早感觉不到重量。」其实是麻了,重得失去知觉。
「拿下、拿下,别在本王面前晃来晃去,本王最讨厌珠子碰撞的声音。」他绝对不是可怜她,是吃了人家甜果子而已,少找她一些麻烦。
「是,妾身这就卸下。」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手指灵巧的取下盘着发髻的重物。
南宫夜色是该睡了,折腾了大半天累乏了身子,可是他微眯的眸子却瞪着她梳妆的背影,微恼她竟未如预料中惊慌而逃,还能怡然自得。
他眼中闪过莫名情绪,对背着他的「妻子」有很深的不满,她凭什么能全无畏怯的和傻子当夫妻,一如寻常人家般相处,脸上毫无不甘和恐慌。
蓦地,一头如瀑的及膝长发流泻而下,黑如乌木般光泽耀目,一柄桃木梳轻轻梳滑,轻缓而秀气,仿佛男人的十指指入发际间,揉抚那无瑕缎面……
下身一紧的南宫夜色感受到一股热浪往上冲,他在心里低咒着,努力平息不该有的欲念。
不过男人似乎有自作孽的倾向,明知旖旎春色是致命毒药,却克制不住内心的贪欲,由眯视渐为堂而皇之的凝望,眼神专注的移不开视线,胶着在身侧她那梳发的动作上,以及那抹青艳身影。
「呃,王爷还不睡吗?」单无眠略带羞意的问。
猛地被捉个正着自己在偷看,他有些恼怒的拉过锦被盖住头,「本王睡了,不许你吵本王睡觉。」
她嫣然一笑,轻移莲步来到床边,「王爷得吐气,别用被子闷着。」
「本王最大,你少管本王。」他侧身不理人,像是在生着闷气。
「是,王爷最大,妾身哪敢多嘴,你爱怎么睡就怎么睡,只要你觉得舒适就好。」她将被子拉下三寸,露出一颗黑色头颅。
夜深人静,单无眠不需要人伺候的脱下嫁裳和绣花鞋,穿着单薄的单衣从床尾爬上床,小脚如玉的跨过男人大脚丫,徐缓地躺在床的另一边。
她的脸是烫红的,心口狂跳不已,纤指拉开锦被的一角悄然滑入,怕人听见衣物和床铺摩擦的窸窣声,羞得不敢见人。
她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只能谨守妇道,与夫同睡一榻。
突地,一只重臂往她腰上一放,她吓得差点失声大叫,身子僵直得像块木板,由着张开的大掌滑过细腰,停在稍嫌薄嫩的大腿上。
「你太瘦了。」
天外飞来一笔嫌弃的低语,近在耳畔,她僵硬得不晓得该做何反应。
「你都没吃不饿吗?」她这身瘦肉,他手掌一掐就没了。
「没关系,一、两餐不吃无妨,妾身习惯了。」饿个几回是常有的事,大娘常借故打翻她的餐食,以此淩虐她的肠胃。
「习惯了?」南宫夜色的语气很沉。
惊觉失言,她尴尬笑笑地改口,「是妾身不饿,多谢王爷关心。」
「谁关心你了?少往脸上贴金,本王不想明天一早醒来,身边躺了一具全身冰冷的死尸。」他咬着牙,装出不在乎她死活的样子。
单无眠会心一笑,她知道自己嫁的丈夫不坏。「王爷,你是善良的好人,老天爷不会一直亏待你的,好人会有好报。」
「善良的好人……」他低喃着。
红烛燃了一半,睁目不眠的南宫夜色在心里苦笑。好人通常不长命,良善之人总被欺,老天爷若有心,又怎会眼睁睁看恶人横行。
长夜漫漫,黑暗中一双锐利的瞳眸迸出冷厉光芒,似夜行的豹,凶猛无比。
身侧传来规律的呼息声,显示困乏的人儿早已入睡,借着微亮的月色,他仔细端详名义上为「妻子」的女子芳颜。她秀妍端丽的容貌并不出色,后宫嫔妃任何一人都胜她姿色三分。
可是她有种沉静秀雅的美,不特别张扬,恍若拂动细柳的清风,虽然很淡、很轻,好像不存在,可是仍轻柔地拂过心田。
「你动心了?」
因为看得太忘神,没察觉床前立了一道人影,南宫夜色不悦地颦起眉。
「你话太多了,夏侯。」此时的口气,绝非是身为傻子的乐王。
「王爷喜欢王妃天经地义,夫妻敦伦美事一桩,王爷别太累了。」听似无起伏的语调中隐含一抹戏谑。
「夏侯莱阳,你来看本王笑话吗?」他声音压得很低,由齿缝迸出,不想惊醒枕边人。
是。他没把实话说出口,「王爷意下如何,她是我们该防备的人吗?」
顿了一下,他略微思索,「再试她几回,本王不信她毫无心机。」
「好,那我再查查她父亲那一边,与皇后扯上关系的人少有善类。」月光下,夏侯莱阳的神色冷若寒石。
第3章(2)
「小姐、小姐,奴婢来伺候你了,你起来了没?王爷有没有打人?你要不要紧?奴婢来救你……啊!好痛,什么东西挡路……」好硬,她的脑袋瓜子快撞破了。
一道横冲直撞,看也不看路的小小身影迈着小短腿,飞快的奔走在青石板路上,边跑边高声喊着,让人不注意她都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