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将军来访。”侍卫道。
“不见。”慕容佩眉心略蹙,想也没想,当下拒绝。
“贺老将军说,丞相不日要返回离国,务必让他为丞相饯行。”
慕容佩沉默,半晌无语,仿佛陷入为难的境地。
“去见一见,也无妨吧?”赵玉惑很明白他的心思,不禁劝道。
“没那么简单,”他藏抑在心头的话语终于对她吐露,“他是来索债的。”
“索债?”赵玉惑笑了,“见帝姬一面,就要调动离国十万兵马助他贺家谋反?这也欺人太甚了。况且帝姬应该不知这谋反之事,一边是她兄长,一边是她丈夫,果真动了千戈,帝姬该如何自处?”
他微讶的瞧向她,“不错,所以我才不愿见他。”
“不如,让我去见见这位贺老将军?”赵玉惑忽然道。
“你?”慕容佩一怔。
“怕我去会丢脸吗?”赵玉惑笑道,“有时候,丈夫不方便出面的事,让妻子去解决反而比较好。我一介女流,不懂朝堂政治,想必那贺老将军也是如此认为,而与我无话可说,如此正好让他速去。”
若换了平常、换了别人,这个提议他肯定不赞成,但此时此刻,她在他耳边软语呢喃,倒让他微微心动。
“来人——”他吩咐侍卫道,“请老将军先至花厅饮茶,我一会儿带夫人前去。”
“别啊,”趟玉惑却道,“就请贺老将军至这厢房来,我就坐在榻上见他。”
“为何?”慕容佩迷惑。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她俏皮地眨眨眼睛,推着他的手臂,“快去!”
慕容佩无可奈何,但看着她撒娇的模样,却也无法拒绝。任由她胡闹吧……就当,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宠溺。
一会儿,贺世勋便在侍卫的引领下踱进门来。慕容佩按赵玉惑所说,藏匿于帐后,静观室内情况。
“夫人,”贺世勋见赵玉惑躺坐在卧榻之上,吃了一惊,连忙抱拳道,“不知夫人抱恙,老夫实在不该乱闯。”
“将军不必介怀,”赵玉惑发丝凌乱,唇无血色,一看便是重病的模样,“奴家日前小产,所以坐褥在此,失礼得很。”
“夫人既然病重,老夫就不打扰了。”贺世勋连忙道,“只求见丞相一面便走。”
“将军既是明白人,奴家说话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赵玉惑道,“奴家不愿意让丞相再见将军,还请恕罪。”
“为何?”贺世勋大为意外,愕然道。
“原因只有一个——玉惑帝姬。”她苦笑地答。
“这与帝姬何干?”贺世勋仍旧不解。
“奴家此次小产,就是因为听闻将军安排帝姬与丞相见面。奴家一介村姑,容貌平凡,哪里能跟帝姬相比?丞相这一去,想必奴家就要失去自己的丈夫,试问奴家哪里还放心丞相前去?”她将酝酿已久的话语全数吐出。
“这……”一席话问得贺世勋无言以对。
“奴家劝将军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从今往后,奴家不会让丞相与贵府扯上任何关系,也请将军不要再寻咱们。”她暗笑,表情却故作悲愤。
“夫人不要误会,老夫只是想请丞相帮忙而已……”贺世勋连忙解释,试图挽回。
“将军神通广大,又有何事要我家丞相帮忙?反过来说,将军会需要帮忙的事,肯定是天大的事,我家丞相若牵连其中,恐怕也有性命之忧。”她直截了当地道,“奴家希望能与自家相公长相厮守,断不会同意他帮助将军。”
“夫人……”贺世勋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难缠的女子,金戈铁马他不曾害怕,却有点怕这女子的伶俐口舌。
“将军若没有别的事,还请回吧。”赵玉惑趁机下逐客令,“恕奴家不能相送。”
贺世勋见她脸色难看,语气凌厉,实在不敢再多待片刻,只叹了一口气,知难而退。
门帘垂下的一刻,赵玉惑的身子也软了下来。
方才的一番对谈耗尽了她全部的气力,如今一松懈,整个人便疲惫至极,彷佛骨头都散了一般。
慕容佩从帐后走出,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无限爱怜。
赵玉惑依在他的怀中,觉得这一刻如此宁静,仿佛世上再也没什么能打扰他俩。
“从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厉害。”慕容佩哑声笑道,语意中充满宠溺。
“以后够你受的。”她仰起头,菱唇得意的弯起,眼里点缀盈盈笑意。
这一次,他懒得跟她拌嘴,只俯下身,继续方才被打断的吻……
第7章(1)
“这次去夏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离帝完颜凌看着慕容佩神采奕奕的容颜,颇为好奇,“听闻玉惑帝姬已经嫁为人妇,你不该这般高兴才对。”
“世上值得交付真心的女子不只玉惑一个。”他敛眸微嗔道。
虽然玉惑在他心中仍旧占据举足轻重的位置,然而,再也不像从前那般,将他的胸膛塞得满满的了。
仿佛紧闭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他看见一线明媚的阳光。他不会忘记是谁带给他这线阳光,他心怀感激。
对于身畔的人,他要格外珍惜。
“王上有心事?”他岔开话题问道。他这次回来,明显发现离帝忧心仲仲,不知是为了国事,抑或家事?
“云琅贵妃她……已被朕打入天牢。”离帝忽然道。
“什么?”慕容佩眉一凝,没想到才出去短短半个多月,宫中居然发生如此变故。
“朕怀疑她是细作。”离帝的话语越加令人震撼。
“有确实的证据吗?别是冤枉了娘娘。”慕容佩狐疑道。
“证据其实就摆在眼前,只是朕一直不愿追究,其实她是谁对朕而言没有多大关系,朕只希望她能用一颗真心待朕,谁知,她终究还是怀有异心……”离帝只手撑住前额,满面伤感。
慕容佩想安慰几句,却又无从开口,只能静默地站着,暗自同情。
“所以说,女人心似海底针,天下的女子均不可信。”离帝倏匆抬眸,直盯着他,“你那夫人,到底是何来历?”
慕容佩心头一颤,故作不明所以,“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别装了,朕知道你故意抬出一个元配夫人,不过是想拒绝明嫣而已。你生性痴情,人人都知你心系玉惑帝姬不可自拔,说你早已另娶,谁信啊?你那夫人,是雇来的还是买来的?”离帝眼神犀利,就像能洞察他的所有心思。
“王上圣明,”见被拆穿,慕容佩也不再隐瞒,“巳巳她……原本是臣买来的丫鬟。”
“呵,原本?”离帝听出了话中玄机,“那么,现在呢?难道你真打算娶了她?”
“不是打算,是已经娶了……”慕容佩咬了咬唇,终究吐露,“臣已与她有了夫妻之实……”
离帝一怔,随即笑了,“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似你这般死脑筋的人,竟也栽了。”
慕容佩不语。的确,他是像傻子一样可笑,众里寻她千百度,却不知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不过,这也可见你那夫人的厉害。”离帝肃容道,“朕要开始担心了……”
“王上担心什么?”慕容佩越听越觉得皇上话中有话。
“你那夫人,真是夏楚人?”
“这个……应该不假吧。”他从不怀疑。
“万一,朕是说万一,她与贵妃一样呢?”
细作吗?
不得不说,这个词让慕容佩吓了一跳,彷佛有人忽然揭开了窗幔,逼他面对他最不想面对的现实。
江承恩其实提醒过他,巳巳其实很可疑,但他就是不愿深究,因为,他对她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