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快来看看吧,夫人昏倒了——”
才跨进驿馆的门,便听侍卫来报。
慕容佩有些怔愣,旋即冲向她所住的房间,没料到意外接连着发生。
本来他打算回来之后,和苏巳巳好好计较她的来历一番,在言语之中有所试探,并观察她的神色。
但计划的一切,却被侍卫的这句话打乱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昏倒……”来到房门口,慕容佩发现自己竟紧张起来,“叫了大夫吗?”
“回丞相,”一旁的婆子踱近,放低声音,似难以启齿地道,“夫人大概是月事来了,前两天一直身子不适,却一直没见红,今天红是下来了,不知为何却剧痛难耐。”
“月事来了不是很寻常的吗?怎么会昏倒?”慕容佩不禁恼怒,“必是有其他原因,你们这些伺候夫人的,也太不尽职了吧!”
婆子支支吾吾,退到一旁,不敢辩解。侍卫们也煞白了脸,沉默不语。
未过多时,大夫便来到驿馆,为屋里的女子把了脉,进行了触诊,一边摇着头,一边迈出门槛。
“如何了?”婆子连忙迎上去道问。
“禀告丞相,”大夫向慕容佩行了一礼,“目前夫人的情况不乐观,老夫十分担心。”
“月事而已,有这么严重?”慕容佩感到自己胸中倏匆空了一块,仿佛害怕失去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丞相难道不知?夫人是有孕了。”大夫锁眉道。
“有孕?”他喉间刹那间梗阻,“所以是……小产了?”
“夫人身体一向赢弱,初次有孕却遭此变放,恐怕将来会留下病根,有些女子因此一生都难以受孕也是有的。”
慕容佩退后一步,脚下有些虚浮,从不觉得这个女子对自己有多重要,但当她身处鬼门关外,他才发现自己这般不舍,恨不得伸出手,将她的灵魂紧紧握在掌心,不要离他而去。
他已经失去了玉惑,断不能再失去生命中的两一个她!
“满目山河空望远,不如怜取眼前人”,这是玉惑给他的诗,当初读来只觉得伤感,如今却有所顿悟。
“老夫已给夫人用了药,能不能彻底康复要看夫人的造化了。还望丞相多加怜恤夫人,亲自在床侧照顾为好。”
慕容佩没有再说什么,只黯然颔首,转身吩咐侍卫给大夫重金酬谢,便往里屋走去。
室内很昏暗,层层叠叠的帐幔沉重得让人窒息。他记得,她是一个喜欢阳光的女子,窗子总是开着,令轻风徐缓吹拂,无比惬意,不像现在。
现在,她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枯萎的花朵,让他心尖有一种激烈的疼痛。
假如,假如这一次她能健健康康活下来,她要他做什么,他觉得自己都会心甘情愿。
慕容佩坐至榻前,轻轻握起她一只柔荑,搁至颊边。
她的手很冰冷,失去了血色,就像寒冬腊月里的一捧雪,冷意直渗到他的骨髓里,让他打了一个寒战。
“巳巳——”他不由自主低柔地唤她的名字,指腹抚摸她的脸蛋,生怕她真的就此长眠不醒。
“嗯……”她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杏眼微睁,表情恍恍惚惚,好半晌才认出他来。“慕容……”她如此叫他。
她一直叫他“丞相”,唯有在意识朦胧时才这般亲昵。
从前,他对这样的称呼有些抗拒,只觉得这世上唯独玉惑才有此资格,但现在,听她这样喊,他却感动无比。
“慕容,我好疼……”她喃喃道,像是在向他撒娇。
这句话,让他的泪水都快滑落。当下理智全数溃散,顾不得其他,他解下外衣,躺至她身侧,轻轻揽住她。
世上最佳的良药恐怕也缓解不了她的疼痛,如果他的身体可以给她一点慰藉,又有何妨?
“慕容,我是不是要死了?”她的小手攀到他的胸前,紧紧抓着他的前襟,“好不容易跟你在一起……我舍不得死……”
“谁说你要死了?”他在她耳边宽慰,“就算阎王来了,我也会救你的。”
“慕容,我以为……你一直恨我。”她的神志尚未清醒,还当自己是原来的赵玉惑,而他是被自己遗弃的男子。
“谁说的?”他不禁有些哽咽。
“那你吻我一下……”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吻我一下,就不疼了。”
第6章(2)
这句话,好熟悉。
当年玉惑也是这般,赖在他的臂弯中.对他的温柔强取豪夺,蛮不讲理。
但他就喜欢这样,每个女孩都有这般放纵的权利,等着世上最疼惜她的男子乐意满足她。
他翻过身子,拥住她的娇躯,唇吻像蜂落到花办上一般轻柔。
昔日蔷薇花办一般的小嘴失去了水润与色泽。变得干燥而苍白。他一边吻着,一边觉得鼻尖酸涩。
如果这样可以维系她的生命,他情愿一辈子这样待她,哪怕辜负与玉惑之间的爱情。
慕容佩的气息渐渐迷乱在她的馨香之中,坚决的意志原来如此容易崩溃,让他始料不及。
***
赵玉惑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
她只觉得周身暖暖的,不似往日,手足冰凉。
她看到慕容佩的脸近在枕畔,他的双臂紧紧拥着她,仿佛纠缠的藤蔓,对她的身体眷恋不舍。
一切似乎回到了他们的少年时期,那段倾心相爱的日子,如此甜蜜,难怪他一直沉溺不忘,就像她一样。
赵玉惑微微笑了,柔软的唇凑上去,轻轻在他颊边浅啄,品尝他肌肤的味道,那是如三月踏春时闻见的原野气息。
慕容佩动了一下,瞬时醒转。
他一夜浅眠,生怕她病况有变,此刻一睁眼便对上了她恢复神采的眸子,不由得心中一宽。
“好点了吗?”他拥着她纤腰的双手没有放开,不像从前与她保持生疏的距离,从这个清晨开始,他真真正正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子。
“好多了——”她的双颊微微泛红,“多谢丞相牵挂。”
这话倒让他笑了。
“傻瓜,还叫我丞相?”见她娇俏的容颜,他匆地有逗弄她的兴致,咬着她的耳垂道,“都这般了……”
“慕容……”她的心仿佛绽放一朵艳红的蔷薇,要知道,她盼这一刻,已经盼了太久。
终于,他还是爱上了她。
穿过层层迷雾,刺透身分与伪装,他仍旧爱上了她的灵魂。得到如此圆满的结果,她此生足矣。
“巳巳,我们成亲吧——”他忽然道,“我要为你补办一场婚礼,让你成为举世钦羡的慕容夫人。”
补办婚礼?这句话,他从前也说过,但当时不过是愧疚,不像此刻,不带一丝勉强,是真心诚意,要给她幸福。
“不,不必了,”她轻声答,“我不希罕举世钦羡,我只要做你真心喜爱的妻子。”
这话让他心间驿动,俊颜泛起一丝如水般的温柔,侧身过去,深深吻她。
这一次,他没有酒醉、没有媚药,却依旧情不自禁。这一刻,他很明白自己的感情……
不管她是否来历不明,不管她是否是细作,他决定,这辈子都要好好疼惜她,他不能遗弃她。
心中这样想着,亲吻她的时候越发情意深浓,吻得她全身激颤,微微娇喘,他自己也越发难以把持……
“丞相——”窗外传来侍卫的低唤声,“丞相起身了吗?”
“什么事? ”他捂住她的耳朵,生怕惊扰了她,这才朗声道。
赵玉惑伏在他的胸口,静静听他的心跳声,还有他与侍卫的一对一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