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疼掠过一阵酸痛,她知道他们每个人都疼爱自己,唯独铁铭勋……
纪湘的沉默与她愈加偎进怀抱的动作叫墨荷蹙眉。“有心事?说给表嫂听好吗?”她关切地问,想为纪湘分忧。
闻言,怀中的小头颅轻轻摇了摇,墨荷不禁为她的倔强长叹一声。这孩子总把忧伤往自个儿的肚子里吞,独自躲在一角伤心。
“对表嫂不能坦白?”一将覆盖这纪湘侧脸的青丝拨到她耳后,她惊见她瞳眸凝着晶莹泪光。“湘湘,一个人伤心很苦的,可以的话,让我陪你一起分担。”她心疼地问,低柔的话语有深深的怜惜。
强忍眼眶的泪终于为墨荷真切的关怀而决堤,纪湘哭了起来,首次在人前如此放肆地显露脆弱。“他不爱我……我该怎么办?”她哭问,低泣的话中有太多无助与苦涩。
温柔拭去她滂沱的泪,她的茫然无措教墨荷揪紧了心。“面对不爱自己的人,每个人都有不同处理方法,有的会放弃,有的会坚持。放弃可能会痛,但总会事过境迁;坚持呢,就注定要难过,但也未必会伤心一辈子,毕竟人心肉造,说不定有天他会看到你的好,那时也就是所谓的苦尽甘来了。湘湘,我知道你很爱他,但站在他对你无情的关口上,你能做的,就是选择该走哪条路才好,放弃也好,坚持也罢,我只希望你的选择以不伤害自己为先,以让你自己好过些、快乐些为最大目的。”
墨荷的分析深深打进了她心坎,溢满心怀的惶惑随之一扫而空——
无声地搂紧墨荷,她低泣。
事到如今,她仍无法抽身。
怎么舍得把他这道身影赶离心上?她已习惯他的存在,若强行把他摒除心门外,她的心可真能抹去所有愁苦,从此只剩一片空白,再无悲喜?
不必再为他的一切伤透心神,也许,真可换来一身自由。
但是,光想着不能再爱他,她的心已在隐隐发疼,痛苦开始攫夺、揪紧她全身的知觉和思绪……
要坚持,不知怎么坚持,可要放弃他,却是更痛。
既然放不下,或许只能顺从心念,忠于自己。
时近岁晚,铁铭勋从云南茶园带回一张合同。
回到茶庄,他在柜台翻了翻账本,了解茶庄这三个多月来的状况,等到嬷嬷备好热水,他步进里间,回到房间洗去一身风尘。
这短短的一段路程,他未见那个总到处走动的身影。
看来,她这回很听话,真的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在外日夜兼程地赶路,他累得没法思考任何事,直至抵达茶园,与各个茶农品茗商谈合同间,他嗅得那一室混杂不同茶叶的茗香,心灵缓缓沉淀下来。
当他冷静了,回首再去思量纪家姐妹俩的各执一词,他仍然找不到头绪,不知该相信她们哪一个,可想起湘湘,他却有不一样的感受。
第6章(1)
相识十年、结伴十年,他晓得她喜欢跟着自己,即使他不像曾云晟会带她出外玩乐,她也会抱着杂书陪他待在书房,从没喊过一声闷。
他与她有着难以言喻的深厚感情,但从不知道她对自己存在着情爱。当纪溦告知湘湘爱他时,他错愕,无法想象这个妹子似的女子,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看待他和姐姐的爱情?
他懂她心性如何,应当不会把姐姐逼走,可是一想起纪溦斩钉截铁的话,便是方寸大乱。
当日,她再三求他好好对待湘湘,别再无视湘湘的情意……
她这样为妹妹着想,又是他有着白头到老之念的心爱女子,他真寻不着不信她的理由。
淋浴后,他走出房间,竟见纪湘正提着食盒走过。她偏首望来,一见是他,马上低头,快步往灶房走去。
他抬头看看天色,揣想她是刚给许忠送饭回来。
原来,她从未离开过。
自此,他每看见她就心头一片混乱,离不开却也靠近不得,只能对她不瞅不睬,看似无情,其实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该怎么面对她对自己的情愫?该拿她怎么办?
两个嬷嬷看他们一个躲着对方、一个冷眼相待,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敢问主子,都过来问纪湘,她与主子究竟怎么了?
她只是不断摇头,垂着眼睑说不知道。
他没再开口说不想看到她,也没赶她离开茶庄,她就这么承受着他的冷淡疏离,咬牙吞下难堪,继续帮他做事。
她不怨,既然选了要坚持下去,就好好走这条路,不怨,不怨……
亥时过后,正当铁铭勋踏出书房,准备回房就寝时,却见仓库那头一室光明,他眸色一沉,步伐转向仓库。
走进去,感觉身后隆冬寒风正不断吹进屋内,他掩上大门,步向那名伏在矮桌上熟睡的女子。
“起来。”他沉声命令。
娇小的身子一动也不动,显然好梦正酣。
拧起浓眉,他蹲下身。“起来!”
“啊!”
纪湘被吓得跳起,望向声响出处,她迷糊的视线随即清晰起来,看见身旁的男人,她脸色愕然。
“你……喊什么?”她愣愣地问。
“亥时了。”冷淡道,他别开视线。
这段日子以来,他对她始终冷淡以待,刻意漠视她,像是当她不在庄里似的,如今他却过来察看她怎迟迟不回家去,还担心现时夜凉如冰,她会否着凉的种种事宜……
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对她……心软了。
“喔……”她呆呆地看着他脸上隐然的愠色。
仿佛气不过自己对她莫名其妙的关心,他抓起她的手,将她拉起来,打算尽快将她带回曾家,免得留她在这儿让自个儿心烦意乱。
纪湘被他粗鲁的举动吓着了,以为他又要像他启程云南的那个晚上将她赶出门外,当夜摔跤的痛,心碎的痛都太过鲜明,让她慌得掉泪。
“不要!”泪水落出眼眶,她哭起来,纤腕奋力甩开他的掌。
夹带着抽泣的反抗教铁铭勋怔住了,转过身,他惊见她满脸的泪水,随即如她所愿地放开她。
“呜……”
“你……你干么哭了?”他皱紧眉头,心中发愁,她的泪让他手足无措。
见她泪流不止,他顿感头痛地敲了敲额头。“你别哭了。”他试着劝慰。
“呜呜呜……”
岂料,她哭得更大声。
看她像个娃儿哭个没完没了,他叹了口气,莫可奈何地张臂将她拥入怀里。
“够了,你准备哭到天亮是不是?真的晚了,该回家去了。”从没想过她的泪竟能如此影响他,他一脸无奈。
他的气息与温怀将她紧紧包围,深深滋暖着她的心扉,她慢慢抑止哭泣。
闻见怀中人儿渐转微弱的哭声,他暗地松一口气,这法子还是有效。
从前她哭了,他就会抱起她,将她抱在怀间,她就会止住所有哭声,赖在他怀里撒娇。
自她早年稚齿时,拥抱她,似乎是唯一让她不哭的方法。
待她擦干泪后,他重新执起她的手。“天晚了,你真得回去了。”
他终于重现昔日的温和面孔,她眼波流动出眷恋,牵唇笑了。
她柔美的微笑带了丝娇憨,乍见这最熟悉的俏美笑颜,他心头一暖,温柔的笑意跃上他的嘴角。
没了几个月来的视若无睹,冷漠淡然,此刻他们仿佛回到了一起结伴、并肩做事的和谐日子……
凝望彼此澄澈的眸子,过去拥有过的亲昵,像透过他温热的掌心,重返他们身边。
看到他嘴边微扬的弧度,感觉彼此之间倏然变得柔和的气氛,纪湘感到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