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捏她的粉腮。“我怎么知道他们是谁的影迷,反正我现在是黎础又。”
她笑了笑,抓住他修长的手指,握在手心玩着,“明天陪你去机场?”
“不要,我自己叫车过去就好。”他在她身侧坐下。
“为什么不要?我想陪你啊。”她紧抓着他的手指,恋恋不放。
“你中午不是还要接以安?这样时间上太赶了。”他抽出手,把她的发丝勾到她耳后。
她想了想,也是,送他到机场再赶回来,除非交通一路顺畅,否则她确实很有可能赶不上以安的下课时间。
她垂着眼帘,盯着自己的裙面,不说话了。
“怎么了?不开心吗?”他凝睇她侧颜。
她摇摇头,柔嗓藏着浓浓的不舍。“我只是觉得美国好远。”远到他回来时,就会发现她不在了。
他笑了声。“怎么会?”然后他一掌搭上她秀肩,把她拥入怀里。“你会想念我吗?”他双唇轻触她的发丝。
她把脸蛋埋得更深,双手紧紧搂住他腰身。“嗯,我会想念你,很想念你。”
她用力呼吸,汲取他身上的暖意,还有他那一身还未进浴间所以仍残留在身上的淡淡消毒药水味。
认识他之前,她并不喜欢消毒药水味,以往进出医院的经验告诉她,那意味着她或是以安身上又有伤口。但是遇见了这个男人后,他身上的这种气味,却令她安心,那会让她觉得只要有他在,她什么都不用怕。
可是现在,这个常带着药水味的伟岸身躯,将不再属于她……
她倏然热泪满眶,湿了他衣裳。
感觉领口下的肌肤有些麻痒和湿润,他轻推开她的身躯,黑目一瞠,讶道:“你——怎么哭了?”
她摇摇头,笑着说:“只是很舍不得你。”
他心怜又心喜,掌心轻轻捧住她的面颊,温唇贴上她湿湿的眼皮,尝到她咸咸的泪液。想念的味道,就是这样咸咸的?
“就去几天而已,我保证一定尽快回来,会开完就走,不多逗留。”他喜欢她这样的反应,那表示她真在乎他。
徐晴安缓缓扬睫,透过水花花的眼看着他,那眼神传递的讯息是多情珍爱的、深刻缱绻的、留恋不舍的。“础又,我爱你。”
他笑着。“我知道。”
“础又,我爱你……”像是怕他没听清楚似的,她重复着。
“我也爱你。”他以为她想要得到他的保证。
她微抬下巴,含住他唇片。“础又,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我也真的很爱你。”他笑了声,顺势将她后脑压上自己,温舌滑入她口中。
“础又,你要记住,我爱你……爱你……”她找到机会又是爱语不断,哽咽说道:“我爱你……”然后,就要说再见了。
她如此多情呢喃着爱意,他再控制不住,在她耳畔低喃:“可以洗澡了。”他抱着她走进浴室。
她红着脸,哭得泪涟涟,把他的心情弄得又痛又怜。
这一夜,她难得外放的情意和仍带羞怯的狂野令他甚为惊喜,却也是日后的回忆中,最令他心痛难当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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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计程车,黎础又拉着小登机箱,大步走到诊所门口。
他动作迅速地拿了钥匙开门后,脚步匆匆,一路直奔楼上住处。
他打开门,先是在门口唤着:“晴安?”一面拖了鞋,一面进了屋里。
“晴安?”没有得到回应,他又喊了声。
踏进屋里,合上大门,他再扬声喊了她的名。“晴安?”
不对!他在国外时,曾抽空拨了几通电话,全是无人接听。那个时候他便感到有些不对劲,但总是告诉自己她也许出门一下,也许睡了、也许在洗澡……但就连现在他都置身屋中了,还得不到任何回应,这是怎么回事?
“晴安!以——”他走进她们的房里,惊愕不已,“……安?”房里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保持她们未住进前的模样,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脚步有些杂乱,冲进自己房间,她有几件吊挂在他衣柜里的衣物也全都不见了……这是表示她们离开了?为什么?
他扶着额际,不敢相信,怎么去参加一场会议回来后,是一室冷清迎接他?她走很久了吗?他一飞出去她就走了吗?为什么要走?她不是口口声声说爱他?
不知道是走得急的关系,或是心痛难当,他额际淌落汗水,伸手揩去的同时,余光扫到床头柜上的小台灯下压着一封信,和一本眼熟的册子。
他瞪着那封信,目光在这一刻间竟是有些凌厉了,他只是瞪着信,迟迟不去拿它。
人一声不响就离开,随便一封信就想要打发他?
为什么要走的那个人,总是可以这样无牵无挂?童年母亲的离去,亲生妹妹的失联,至今都让他深感遗憾。她不是不明白他的过去,她也有类似的经历,他以为他们最合适,那为何她还要用这种方法走出他的生命?
他双腿一软,坐在床沿,低垂着淡染深郁的面庞,那侧影淡淡,在薄光渗入的房里,竟有着失去依靠的旁徨和无措。
也许看来是他让她依靠了,事实上,他不也仰赖着她的柔弱而让自己更强大、更有价值感?
良久、良久之后,他才缓缓抬起头颅,站起身子,走到床头柜前,抽出那封信和那本册子。
他翻开册子,映入眼底的是名男子,男子低垂着面庞,正翻阅着书本,修长的指尖还捏着书页,身上的衣物有着清楚的绣名,他看见了“黎础又”这三个字。
他笑了声,眼眶却是莫名湿润,他接着翻了后一页,依旧是他的素描,他再往后翻,每一页都是他。开心的、皱眉的、看诊的、翻书的……每一笔、每一画都如此真实,她把他画得真好。
她是什么时候就开始做这些事了?难怪他最近常见她捧着本子,很认真在画着什么,而只要他表现出感兴趣的模样,她总笑着说那是她的秘密,以后再让他看。
这就是她所谓的秘密?他闭了闭眼,已悬着多时的冰凉液体从眼梢滑下,他伸指揩了去,放下画册转而拿起信封。
开了信封,拿出信纸时,长指一颤,信纸飘落地面,他低下身子捡拾的同时,坐上了冰凉的地板,那微颤的身躯朝后靠上了床缘。
他慢慢展平信纸,逐字读着。
础又:
对不起,用这种懦弱的方式和你道别。
我的双眼受了伤,视网膜破孔剥离的结果,就是要面临黑暗的世界,我没有勇气当你的面告诉你这件事,只能这样安静离开。
最近,出现了短暂失明的状况,第一次在你家摔了一盘苹果,第二次摔破了你最爱的杯子,我不知道如果再留下来,下一次打碎的会是什么?
我想,也许是你的心。
础又,我不要见你因为我的看不见而伤心,也不愿让你见到我面对真正失明的那一日,所以离开是最好的方式。
我不能什么都依赖你,将来看不见的生活一定很麻烦,我必须找到一个自己可以适应的态度或是方法来继续我看不见的日子。
我很爱你,于是我告诉自己,要勇敢去面对未来发生的一切,然后我会学习一个人在黑暗中生活。
若有一天,你在街上遇见我,请你记得大声喊住我,告诉我,我很勇敢,你很为我骄傲。
础又,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