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赵天源闭眼享受沙夫人温柔的关怀,自他爹娘过世后,沙堡主夫妻接手照顾他,待他有如子侄,他也视他们如父如母,现在“娘亲”有事烦恼,他自然不会视若无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啊?”沙夫人愣了下,差点把药膏涂进他的眼睛里。
“唉哟!”幸亏他闪得快,否则有得罪受了。“伯母,你若有事,尽管直说,只要天源办得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个……”沙夫人想着委婉的说辞,尽量不要伤害这可怜的孩子。“你……最近堡里发生太多事,没太顾着你,那个……你还好吧?”
“很好啊!穆大哥开的药方还留着,阿敏每天都会熬一碗给我喝,我感觉最近脑子越来越清明了,连贝儿都说我机灵许多。”
“那就好、那就好……”沙夫人笑着,总觉得管人姻缘这事真是天底下第一困难。真不知怎有那么多人喜欢做媒婆,烦死了。“你……你和贝儿没再吵架了吧?”
“穆大哥昏迷不醒,我们都很担心他,哪里有闲暇吵架?”
“那你和贝儿,你们……”
赵天源大概有些懂了,原来沙夫人特地找他,想问的是这件事——他和沙贝儿的姻缘。
那曾经是他的梦,他的理想、他的一切……可人不是神,一生短暂,有些东西能够属于自己的时间更短,而现下,他和贝儿的夫妻情缘就到这儿了。
从今而后,贤妻是大嫂……他突然有点想哭。
第9章(2)
“我和贝儿很好啊!”不管心再痛,他努力让自己微笑。“她就跟我的妹妹一样,之前我们还说过,若穆大哥有幸清醒,不如我们三人结拜,她就是我们的小么妹了,结果不知怎地,被她揍了一顿。”
“你们……兄妹?”沙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事情的演变也太快了。
“是的。”赵天源恭恭敬敬对着沙夫人鞠躬。“对不起,伯母我知道爹娘过世前,曾为我与贝儿指腹为婚,但我们实在不适合,所以小侄想,我们能不能解除这桩婚约?”
“天源,你……”沙夫人哽咽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知道先变心的是沙贝儿,但赵天源有成全她的这份胸襟,确实很了不起。“委屈你了,天源,这件事是我们沙家对不起赵家,我和你伯伯有负你爹娘死前所托——”
“伯母。”赵天源打断她的话。“你和伯伯对我已经够好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至于贝儿……其实我们一直像兄妹,不似情人,不是吗?姻缘天注定,既然无缘,那就算了吧!我相信不管是我、还是贝儿,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缘分。只等那一天到来,我们……大家都会很幸福的。”
“天源,你真的成熟很多。”
“我吃了那么多药、读了那么多书,再不成熟,未免太不长进。”他说着,将沙夫人送出卧房。“伯母,你放心吧!这件事一定可以完美落幕的。”
“嗯!”沙夫人点头,心里其实颇歉疚,也为赵天源心疼,但木已成舟,又能如何呢?她只能在心里不停向他道谢,感激他成全了女儿的幸福。
赵天源微笑着凝视她一路离开,看起来很满足,也很快乐。
直到沙夫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他回到屋内,门一关,双脚再也支撑不住地瘫倒在地。
他双手捂住脸,泪水不停地自指缝间渗出。
没有了,他最爱的媳妇儿没有了,从此而后,她再也不属于他。
“媳妇儿……”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没有恢复,就可以继续傻傻地缠着她,不管她赶他,踹他还是骂他,甚至她为穆康哭瞎双眼,他都不会有感觉。他只要跟她在一起,只管自己的开心就好了。
但他清醒了,读了书,有学问,会武功,明事理,堡里其他大姑娘、小妇媳都赞他原来生得好相貌,堪比潘安、宋玉。
他也很骄傲,以为沙贝儿会跟他一起分享这荣耀,可是她并不喜欢这样的他。在她眼里,情义比才学重要多了,所以她爱上了堪称滥好人的穆康,真的很讽刺,不是吗?
然后,他们之间越来越遥远,不管他怎么追也追不上,最后,他不只看不见她的身影,连她的人也失去了。
他压抑着声音大哭。他爱沙贝儿,真的好爱好爱她……
媳妇儿、贝儿……他无声地吼着,也只剩下现在可以这样呼唤她了,等穆康清醒,等他们定下名分,从此而后——
她便是他远不可及的大嫂了。
岑颠本来对救治穆康很感兴趣,他是个大夫,对各式疑难怪症都特别好奇。
伹当他看见那个号称吃了十颗护心丹,依然昏迷不醒的穆康后,他只想把他揍得永远不醒。
这家伙哪里有什么问题?不就一截断裂的胸骨插进肺里,反覆破坏他的内腑,才会让他呕血不止。
“当初是谁给他处理的?”他要顺便再把那个蒙古大夫打得变样。
“我、我、我。”沙家三口一起举手。
对于沙堡主和夫人,岑颠是打得下手,但泪汪汪的贝儿……算了,当那个问题没想过。
“岑爷爷,穆大哥怎么样?他会不会好?”沙贝儿拉着他的手一直发抖。丫头这回恐怕是玩真的了,唉,卓不凡的弟子有什么好呢?还不如赵天源那个傻小子,虽然他傻的时候不可爱,清醒的时候一样难玩,让岑颠对他没好感。
他也不怕人知道,他早有能力救治赵天源,但就是不想救。他觉得赵天源不是丫头的良配,还故意帮丫头避亲。
他甚至敢大声说,赵天源若想强娶丫头,让丫头不开心,他就让他傻得比以前更厉害。
他的个性就是如此,而他自己则非常以这份特立独行为荣。
“放心,他没事的。”岑颠安慰沙贝儿。
“可是……”沙贝儿话没说完,就见一抹鲜血自穆康嘴角蜿蜒流下。“护心丹!”她不禁大喊。
但岑颠一指点了他的穴道,鲜血立刻停了。
“不过小小时内伤,用得着护心丹那么珍贵的药物吗?”
“可这五、六天,他一直这样……”沙贝儿看着他日渐削瘦,心痛得简直要碎成两半了。
“他会这样是因为你们当初为他接合肋骨时没接好,让其中一截断骨插入他的肺脏。损伤了他的内腑,只要把骨头调回来,自然没事。”岑颠说。
沙家三人互相看了看,又将穆康的胸膛仔细望了一遍,好像、似乎每一根骨头都接好了啊,哪里错漏了?
岑颠也懒得跟他们解释,直接动手帮穆康处理伤势。
不知是不是错觉,岑颠调整完后,沙贝儿仿佛听见穆康发出一记深深的喘息。
“穆大哥!”她冲过去拉起他的手。“对不起,之前你一定很痛苦吧!都是我们不好,害你吃这样的苦头,但你放心,岑爷爷醒了,只要有他在,你一定很快能恢复健康。”
“嗯!”岑颠有点不爽,丫头本来最亲的人是他,现在居然是别人,他哼了声。“反正也不是什么重伤,休养个三月、半年,应该就没事了。”
“这么久?”沙贝儿不乐意了。“岑爷爷,你以前治人都很快的,这回怎么要用如此长时间?”
“你没听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吗?这骨头都断了,没有三个月,怎么可能会好?”
“以前小祖宗也摔断过腿,但你用三天就治好它了。”她指的是那只能放毒烟的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