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让她安心了点,却觉得嘴唇很痛,她一舔,都是血腥味。她在梦里把嘴唇咬破了。
凯索很想死,没什么比在喜欢的女人面前出丑更难堪了。
好吧,虽然有蟑螂,但蟑螂不会每晚出现,他可以厚起脸皮当作忘记这回事,但那只老鼠——松鼠,该怎么办?那孽畜是她的宝贝宠物,想当然她不会拿洗衣精对付它,当他与它有冲突,她会选择谁?这答案,他不想知道。
虽然很怕老鼠,但更想见她,于是他决定改邀她过来他家,但她拒绝,说她忙着写报告。他无计可施,隔天晚上,还是上她家报到。
一见他,温叆笑眯眯。“我有礼物送你。”她从茶几下拿出礼物,是个很大的喷罐,她眼中闪烁着揶揄的光芒。“这样即使有蟑螂大军来,你也不怕了。”
他叹气。“要是有蟑螂大军来,我就昏倒了,这东西也用不上了。”
她大笑。“有点志气好吗?这么容易就昏倒。”
“我很有志气啊,昨晚不知道是哪个没志气的主人,推客人去处理蟑螂?”
“是喔,又是谁超有志气地说他怕蟑螂,还一副快哭的样子?”
他们互亏对方,边说边笑。他又来她家,她还是很紧张,却很高兴见到他。
凯索说起对这些小生物的恐惧。“我七岁那年曾受过重伤。吸血族在二十岁之前,身体还在成长,比较脆弱,我父亲为了治疗我,给我服用一种草药,让我昏睡,把我放进棺材……”
“棺材?”
“服下那种药之后,必须避开一切光源,连月光也不能照到。他找不到绝对隐密的地方藏我,只好把我放进棺材,埋在土里。他预计治疗时间是七天,没想到,他没把棺材封好,我睡了六天就醒了,是痛醒的,你猜为什么?棺材里都是各种昆虫和小动物!它们以为我死了,在吃我!”
想到那恐怖的经历,他浑身发毛。“老鼠在啃我耳朵,我四周都是蟑螂和各种昆虫,我就在那堆要吃我的鬼东西里面躺了一天一夜,直到我父亲来挖棺材……”
虽然身体会再生,但是这种活生生的凌迟,成为他永远的梦魇。
她睁大眼。“老鼠咬你耳朵?”
他严肃地点头。“你也觉得很可怕对吧?”这么惨绝人寰,她一定很同情他,为他难过,很想抱抱他安慰他——结果她噗哧一笑,哈哈笑。
“你跟哆啦A梦是什么关系?”她一直笑。
“哆啦A梦是什么东西?”他莫名其妙。
结果她丢漫画给他看,这夜,他坐在摇椅上看漫画,看得津津有味,认识这只一点都不像猫的蓝色机器猫。
他也认识更多的她,例如她有一柜子的有趣漫画,在工作上积极进取的她,原来童心未泯。他发现她虽然身手矫健,但打字很慢,埋头在键盘上找字的模样,拙得好可爱。她的眼睛是柔和的棕黑色,偶尔泄漏忧郁的阴影,让他想探索其中的秘密。
他发现她穿上他送的拖鞋,好欢喜,她坐下来打报告,把拖鞋脱了,那白皙的脚掌踩着拖鞋,无意识地慢慢磨蹭,他不禁想像,那只脚掌在床单下亲密地纠缠他的腿,细致的脚底滑过他的皮肤……他想着,意乱情迷,胸膛紧绷,身体躁热。
他想把她抱在怀里,看同一本漫画,想让她枕在他肩上,让她发丝痒着他颈子,想要每一晚,都这么和她度过……夜太静,他心头炙热的感情太喧嚣,离她这么近,却不能拥有,这强烈的渴望简直要了他的命。
他望向她。她在出神,在想什么?有没有想到他?
温叆看似忙碌,事实上,她很难专心。她不时留意他,他看漫画时好认真,看到有趣之处会笑出来,那旁若无人的单纯笑声,让她也不禁微笑。
因他昨天说过那些话,她便特别留意他的眼眸。他的眼睛是灿烂的琥珀色,很爱笑,饱含笑意的眼眸无忧无虑,色泽像夕阳,直视他双眸会令人感觉温暖,感染他的好心情,把烦恼都忘了。她知道他常常凝视她,沉默又热切专注的视线藏着爱慕,教她脸蛋发烧,心窝甜甜的,飘飘然。她也会偷看他,两人偷看来偷看去,却暖味地什么也不说,活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让她有点好笑。
真的喜欢上他了吧?否则她不会容忍他待在家中。她从不曾让哪一任男友这么登堂入室,可是,她还是希望,最好他还是离开……这种矛盾拉扯着她,她一时肯定自己喜欢他,一时又觉得只是有好感,否则,为何不能忍受他的存在?爱一个人时,难道不是应该想跟他越亲近越好吗?
假如换个地方呢?要是换个地方,她不介意和任何人相处,这样怎么衡量得出他的不同?也许根本没有不同?也许,童年的阴影已彻底毁灭她对人的基本信赖,因为她最初的信任,就是在家里被破坏……
她胸口痛起来,仿佛有一张冰冷的嘴,一副尖锐的牙齿啃蚀她。那是她的错,当初要是她坚强一点,要是她再努力一点……
所以在最安心的家里,她无法背对着人,这是对她的惩罚,因为是她的错,因为她……
砰!一声大响吓她一跳,她转头望去,凯索还坐在摇椅里,他握紧扶手,抵着椅背,整个人跟雕像一样僵硬。
布奇站在摇椅前,一人一鼠,一个在椅上,一个在地下,一股不怀好意的气氛,弥漫在对峙的一大一小之间——
第6章(1)
小松鼠似乎明白凯索不能离开墙角,整晚不时大胆地靠近他,肆无忌惮地观察他,害他寒毛直竖。
凯索不怀疑这万恶的小动物知道他会怕。动物都有这种本能,嗅得出恐惧的气息,这时候就算怕得要死也要装不怕,气势要是输了就全盘皆输。于是他板起脸,瞪着小松鼠,以眼神警告这只老鼠,你敢再靠过来,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踩成鼠饼?
布奇仰着头,天真无辜的乌亮小眼睛瞧着他,大尾巴若有所思地摇动,似乎明白了他的警告,它转头,慢慢走开。
凯索刚松口气,小松鼠忽然转过来奔向他,加速冲刺,咖啡色的松鼠炮弹猛冲到他摇椅前,吓得他整个人弹起来。
小松鼠双眼精光闪烁,停在粉笔圈外,慢吞吞地摇晃身体,摇着尾巴,一副“来啊、来啊——有本事来踩我啊”的姿态,肉肉的松鼠腿还伸出来,挑衅地踩一下粉笔圈。
凯索胀红脸。死老鼠,他跟它势不两立!
被松鼠欺负已经够悲惨,更囧的是沙发上传来噗哧一声,他望过去,温叆在笑。
她情绪正低落,被这一人一鼠逗得笑出来。看凯索一脸狼狈,她很同情,但实在很好笑。
“拜托你管一下这只老鼠好吗?”凯索很哀怨,他不但被一只松鼠骑到头上,过程还全被喜欢的女人目睹,还能更丢脸吗?
“你要我怎么做?跟布奇讲道理吗?它又听不懂,你就忍耐一下吧!”
“那能不能请你把它关起来,或者把它隔离在别的房间?我可以买一袋它喜欢的水果或坚果,补偿它被关的委屈。”
“我从来不关布奇,都是让它想在哪边玩就在哪边玩,它被关起来会心情不好。”
吱!小松鼠得意洋洋地原地跳跃。
所以他惨遭松鼠下马威就只能忍耐吗?凯索更委屈,可恶,人不如鼠,真窝囊!“我开始怀疑,你想利用它逼我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