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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来你家吗?”

  “我很忙,你来我这里,我没办法好好做事。”

  “你又不是每晚都要加班写报告。”

  “就算没事做,我也宁可一个人。”



  “为什么?一个人不是很无聊吗?我过来找你,跟你作伴,假如你今天发生快乐的事,和我分享,我可以陪你一起开心;要是心情不好,我陪你一起骂,听你发泄,不是很痛快吗?两个人总是比一个人好。”

  “我不觉得。我遇到快乐的事,不需要跟人分享,也会觉得很开心。要是遇到讨厌的事,我也有发泄情绪的方法,例如做运动减压,或者自言自语骂一顿,不是非有伴不可。”

  “可是,要是有个人陪着你,不论快乐或难过时,当你望着他眼睛,你知道他都会理解,能回应你、包容你,这样不是很好吗?”

  不论快乐或难过……当她望着那双眼睛,这句话在她胸口狠狠一撞。怎么他竟和她有相同的向往?他们认识不久,了解不深,为何他能碰触到她内心深藏的渴求?

  她迷惘,好像感觉到某种征兆,心跳好急。如果有一个人明白她不曾诉诸言语的渴望,在无形中与她契合,像一块拼图,嵌合她内心的期待,这是不是命运在暗示,他就是属于她的那个人?

  他继续说:“也许偶尔会吵架,会闹意见,但你知道,他不会伤害你……”



  伤害。

  这两字像一根细针刺进她的心,那么细小的伤口,那么巨大的痛。

  她嗓音僵硬。“你会待到很晚吗?我的报告还有很多要写。”他也许无意中碰触到她的渴望,但他不懂她的恐惧,她就是无法容忍房子里有别人。有第二个人的存在,对她而言就是伤害。

  他闻言,久久不语,久到她以为他不高兴了,他却缓缓指向她背后。“……有老鼠。”

  第5章(2)

  她回头,看见布奇躲在沙发后。小家伙一听见门铃就去躲起来,现在大概判断来访的客人无害,所以溜出来了。它遮遮掩掩地藏在椅脚后,伸出一颗小脑袋,偷窥新邻居。

  “那不是老鼠,是松鼠,是我养的,它叫布奇。”

  听见主人召唤,松鼠溜出来,躲到茶几下,继续探头探脑。对这个陌生人,它还处于观察状态。

  被它观察的对象,凯索,则处于神经质状态。他颤声道:“那是老鼠。”他竭力克制把摇椅扛起来砸过去的冲动,见鬼的她干么养这种东西?

  她纠正。“它是松鼠,你看它的尾巴,大大的,很蓬松。老鼠的尾巴是细细的一条,松鼠和老鼠的毛色也完全不同啊!”

  吱!小松鼠好得意,抬头挺胸,示范抖尾巴。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抖啊抖,抖得凯索毛骨悚然,快要崩溃,他急急指责。

  “它当然是老鼠!它怎么不是老鼠?你看它那副鼠头鼠脑、鼠耳朵鼠眼睛鼠鼻子鼠胡须,它、是、老、鼠!”

  他仓惶的眼神、急促的语气,教温叆一凛。“凯索,你……”

  “原来你怕老鼠啊。”

  “我……不怕……”不怕才怪!他怕死了,这世上他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三种东西,其一就是鼠辈。眼看这万恶的小家伙逐步逼近他,他喉头梗塞,发不出声,他要抓狂、他要崩溃了!

  然后,他眼角瞥到更恐怖的东西,立刻跳上摇椅,失控大叫。

  温瑷笑了。“有这么可怕,吗?布奇又不会咬你,它很乖的——”顺着他眼神看去,她也跳起来大叫。“啊——”

  两个成年人一起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如此惊恐?是一只蟑螂,出现在墙角,这不到十公分长的小生物,令人理智崩溃,肾上腺素激增,全部发挥在声带上头。

  在两人失控的大叫声里,小松鼠布奇很茫然。

  温叆喘口气,马上命令在场的唯一男性。“你快去把它打死!”

  凯索大惊。“我?为什么要我去?”

  “当然是你!男人要负责打蟑螂啊!”

  那他不当男人可以吗?这话凯索说不出口,只能哀怨地承认:“我……我怕蟑螂。”别逼他。

  “你是吸血鬼还怕蟑螂?”

  “吸血鬼和怕蟑螂之间有必然的因果关系吗?为什么吸血鬼不可以怕蟑螂?我就是怕不行吗?我曾经在废屋里看到一大堆蟑螂就吐了,我曾经在一艘渔船看到老鼠加蟑螂也吐了,我还……”他怕到极点就会语无伦次,讲个不停。

  “够了,我知道你很怕,你别说了。”蟑螂要是不处理掉,万一半夜爬上她枕头怎么办?

  温叆想起前阵子报纸提供的方法,赶紧奔向阳台,带着一个有喷头的小罐子回来。

  凯索问:“你要做什么?”

  “这里面装了洗衣精,用这个喷蟑螂,它只要几秒就死了。”

  用洗衣精杀蟑螂?听都没听过,有用吗?他看她蹑手蹑脚走近蟑螂,按下喷头,咻!蟑螂受到攻击,拔腿就逃。

  她追上去,继续喷,蟑螂一路逃,她一路喷、喷、喷、喷、喷,终于蟑螂停住,翻肚挣扎,她继续对准它猛喷洗衣精,不到两分钟,它不动了。耶!搞定。

  凯索难以置信。“就这样?它就这样死了?”

  “我在报纸看到的,原理好像是因为肥皂水会洗掉它身上的蜡,把蟑螂的呼吸孔阻塞,它就窒息死亡,这比用拖鞋或报纸打好多下,打死了还要收拾善后,超恶心,用这个喷,迅速有效,喷完之后还香香的。”她笑望他。“这招怎样?”

  他望着她,她拿着小喷罐,单手插腰,笑吟吟,在他眼中宛如威风凛凛、帅气耀眼的女战士。她打败了可怕的小生物,也一并将他征服,女神啊!她拯救了他,他心悦诚服。她太棒了,他一生一世都要追随她!

  结果,因为出丑,凯索尴尬地早早告辞。

  温叆觉得好笑,一想到两人相对大叫的低能场面,她就忍不住笑出来。两人都这么怕蟑螂,难道以后再碰到这恶心生物,都得靠她处理?

  以后?发觉自己预设他还会再上门,她茫然了。她明明还是没办法接受家里有别人啊……

  长年来,她看过这方面的书籍,也征询过医师意见,但还是无法克服和另一人待在家中的心理障碍。她的心病了,无法痊愈。

  他走了,她松口气,可是,也有点空虚。

  他没把摇椅带走,她偷偷坐在上头,椅垫很软,她拆开他送的礼物,原来是双拖鞋。她穿上拖鞋,学他摇晃摇椅,晃啊晃地好舒服,很放松。布奇爬到她腿上,他们一起坐着摇椅看电视,她的眼睛被声光画面丰富,内心却觉得空洞。她想念那双琥珀色眼眸,想念望着他的感觉,想念他那些话,心仍在强烈澎湃。假如是他,他能理解她、包容她吗?她觉得他能。

  第一次,她想要克服心病,可是,该怎么做?

  这晚,她作了恶梦。梦里的她是个小女孩,坐在床上,听着房间外的吵闹声,男人在怒骂,女人在哭,东西乱扔,砰砰响……她望着房门,好害怕它被东西撞开,或被打开。

  忽然,房门开了,男人冲进来,揪起床上的她,拳头劈头劈脸地打下来。女人哭着劝阻,被男人推开,她挨打,好痛!但她不敢

  哭,要是哭了,会被打得更凶。

  她抱着头,咬着嘴唇,忍住眼泪,沉默地挨打……

  她惊醒了,满额冷汗,房里一片漆黑,她慌张地摸索床头灯,开亮,朦胧的光照亮黑暗,亮着床头上的一帧照片,是她七岁时与母亲的合照,也照亮房门口那把椅子。它抵住门把,除非她把椅子移开,没人能从外进入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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