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她本想辩解,到了嘴边的话却吞了回去。
他出征在外是为了保护他们的黎明,她不能说“都是你很久没回来”,或者“都是你一直在战场”的任性话语。
“太像了,让我有点怀疑。”她随便敷衍了过去。
没忽略她诡异的停顿,雍震日垂眸凝视着她,好半晌才说:“今天,你想要去哪里,想要玩多晚,我都陪你。”
“你不累?”虽然他的话很中听,但冯京莲想到他能休息的时间不多,也许该让他好好休息才是。
“陪你,多久都不累。”他揽过她纤细的肩头,瞬间好像抱住了追求、守护已久的宝物,整颗心被热流涨得满满的。
冯京莲突然紧紧抱住他的腰,不顾四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如果对我太好的话,我会变得很贪心。”她会不想让他走,不想让他在三天后离开。
她的声音闷闷地震动了他的胸膛,从没见过她撒娇的雍震日瞬间整个人都快融化了。
他悄悄收紧双臂,把她往较没有人的巷曲里带,不希望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夫妻间的亲匿戏码。他们都不习惯。
“多贪心?”揽着她,雍震日靠着墙,唇角浮起笑痕。
“嗯……大概一整晚的时间。”其实一整晚根本不够,可是她怎么能厚脸皮强留他?毕竟她可是向一整支军队讨人。
“就这样?”他轻抚着她即使换上女装,也同样是一头马尾的发丝。
他是为了方便才把头发削短,她却学他这么做,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念旧,还是纯粹懒得整理。
冯京莲抬起头,墨黑的瞳心染上巷外缤纷的光彩,一本正经地说:“难道你要丢下军队整整三天?”
“有何不可?”料他们也不想在享受短暂和平时看到他的脸。
“可以吗?”她掩不住惊喜地问。
“为何不行?”他边说,边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一个轻轻的吻,“我只是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开心而已。”
冯京莲开心到快要爆炸了。
以前斗来斗去的时候,没注意到相处的时间是多么珍贵,有些事只有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这么多年来的宫廷斗争,她今天第一次稍稍放下紧绷的神经,和他手牵着手逛着长安的街道。
在卖胡麻饼的摊子前,互相叫嚷着辣味和甜味这种为难老板的口味;在游艺班子前被他抱高看戏;在步伐不一致的时候过上两招,然后结束在她不小心露出腿后,他惊慌失措的大骂声;在她感觉冷的时候偎向他;在好笑的时候一起笑;在斗嘴的时候有个伴……她突然惊觉,越是和他相处越久,将来送他离开时一定越难过。
就像当初目送他的背影,看着他们离开。
“小鬼,你真的长大了。”走过人群拥挤的大街,雍震日突然有感而发。
短暂陷入思绪中的冯京莲回过神,发现自己几乎是被他揣在怀里走,忍俊不禁。
“喂喂,虽然我在发愣,你也不用这样带我前进。”
这小鬼真是误会很大。
他像是故意带着她走吗?是不想让别人碰到她!
“跟丈夫在一起都能发愣,看来该好好教训教训你了。”雍震日横在她胸前替她挡避的手稍微转向,浑圆的触感立刻盈满整个手掌。
唔,所以他才说她“长大”了。
“喂!这里可是大街上,请你注意一下四周都是人。”发现他不规矩的手,红晕飞上腮帮子,她低斥。
“嗯……所以说你为什么要在大街上穿成这样?”雍震日的声音隐约有着懊恼,“穿这样是犯规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吗?”
“你有说过吗?”
“有啊,在心里。”
“那不算对我说!”她又怒又笑地吐槽。
会选择穿女装,是因为怕被朝廷里的熟人认出来,而且仲孙袭说穿女装能让他高兴,虽然她是半信半疑,但最后还是被说服了。
至少他今天一直看着她,没时间去看其他女人。
“啊,糟糕。”雍震日发出不妙的低语。
“怎么了?”
“嗯……该怎么说……就是那个啦,男人的需要什么之类的……”雍震日平稳的音调不如断断续续的话所表现出的烦恼。
靠得如此贴近,经他一提,冯京莲随即察觉一些……令人脸红的变化。
她轻咳了几声,“其实也不是非要一直在外面不可。”
雍震日眉一挑,懂了她的意思,偏偏欺负人的劣根性又冒出来作崇,故意装不懂,“什么意思?”
背靠着他,冯京莲没能看见他的表情,于是又说:“我是说差不多该逛的都逛完了,所以……”
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也亲眼见识过那种场面,了解他口中的“需要”是什么,身为妻子,她当然愿意满足。
“刚刚不知道是谁说要一整晚的时间的?”雍震日取笑她,不意外瞥见她的耳朵红得快冒烟。
“一、一整晚的时间都跟你在一起的话……哪里都好……”冯京莲结结巴巴说完,最后一句还说得特别小声。
人声鼎沸,她羞涩的话语仍是被他清楚捕捉到。
再一次地,他的心跳被她给掌握,又甜又酸的滋味浮上心头,差点对这个越来越有女人味的妻子招架不住。
见她羞赧的摸着发烫的耳朵,从后凝视她这些小动作的他,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紧紧地、用力地抱住她。
有哪个男人拒绝得了女人的邀约?尤其这个女人还是自己的妻子时。
雍震日把持住最后一丝理智,把她带往人潮较不那么拥挤的街道,继续走着。
冯京莲默不作声的跟着他走,双颊越发红润,过了一会儿,她发现他并没有带她回府邸的意思,开始显得局促不安。
“嗯……那个……”她是见过有人在外头也能……做,但这是她的第一次,不管怎么说,她都想躺在舒服一点的地方。
“小鬼,别想太多好吗?”雍震日铁灰色的眸子闪动捉弄人的光芒。
“你耍我?”冯京莲心里燃起怒火。
害她这么不自在他觉得很好玩?
“不。”雍震日严肃的摇头,带着她转向不知道是谁家的大门,直直走过去,挑白了说:“最好是可以立刻找间屋子,是不是自己家都无所谓;最好这家的门没上锁,不然我踹开也行;最好里头有床、有棉被、有枕头,可以让你躺得很舒服;最好我们现在立刻闯进去——”
“得了得了!我懂你的意思!”冯京莲拉住他往前走的步伐,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现在到有床的地方,这三天都会浪费在床上。”他只手掐着下颚,走下门阶,“我想你应该不希望这样吧。”
“可是……”冯京莲迟疑着。
“别担心,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他向她保证,坚毅不可摧的神情连她也信了,“所以现在,你只要告诉我想吃什么,想去哪里就好了。”
在有限的时间内,他决定让她无限放肆。
第8章(1)
李唐·景云二年二月
她好讨厌他的背影。
他从不回头,总是让她有被抛下的感觉。
但是,她又好喜欢他,好喜欢那个永远只看着前方,没有怀疑,连灵魂都挺得好直的他。
跟他不同,她的灵魂早就弯了。
景龙四年,六月,韦后与安乐公主毒死中宗,昭容嫉妃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草拟遗诏,立中宗幼子、当时年仅十六岁的李重茂为帝,相王李旦参谋政事,试图在韦后与皇族间谋取平衡,最后因宗楚客与韦后党羽商议,改相王为太子太师,架空李旦,破坏了平衡,并改元“唐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