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没人能说他不敢做什么。
雷观月眉峰高傲的一扬,不再废话,举起碗,仰首喝尽。
“有哪里不舒服吗?”见他神色有些许不自在,她故意问。
雷观月的表情称不上愉快,“舌头。”因为味道太惊人。
明白他的意思,廉欺世朗声大笑。
雷观月则是撇了撇嘴,低喃了些“又不是你喝”、“要是你喝了就换我这么说”的话。
“剩下的等到晚膳喝。”严长风收拾好汤碗,留下这句话便退下。
雷观月怀念以前吃药的日子。
当时一天喝一帖,纵然味道苦口,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口味多变”,而且一天还要喝三碗。
“这汤得喝几天?”通常她煮的汤都有算日子的,一种汤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
“目前是五天,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她边回答边继续中断的棋局。
“看我厌恶的程度吗?”雷观月揶瑜着。
廉欺世愉快地附和,“哈,可以考虑喔。”
“?唆。”雷观月撇下嘴,拈起棋子下了一步新棋,然后撩高两袖,双手抱胸。
廉欺世看着并无太大变动的棋局,很快决定要下哪一步。
眉头深锁,雷观月立刻陷入苦战。
“会热?”她注意到他无意识的小动作。
“嗯?”他没发现。
“你在拭汗。”她点明。
“是吗?那还真奇怪,现在才五月,应该不热……”雷观月话说到一半,猛然顿住。
“怎么了?”见他一脸愕然,廉欺世怀疑自己说错话了。
“你刚刚说我……在拭汗?”他错愕地瞪着自己的手,指尖确实沾染细细的汗珠。
“嗯,你满头大汗,也许是喝了碗热扬的关系——”
“我流汗了。”他截断她的话,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严肃还是无法反应比较多。
“五月了,是有点热。”她早就换上质料较为轻薄的夏衫。雷观月则是体质虚冷,整年都穿着冬衣。
搁下进行到一半的棋局,雷观月优雅起身,缓步踱到窗边,打从生病以来,首次为了看看外头四季的变化,在白天推开房间的窗户。
单调的庭院,那棵在寒冬中凋零的老树,如今枝繁叶茂,树梢间有鸟儿上下跳动,发出婉转啁啾。抬头望向远方天空,比冬日的天空还要更一望无际,没有终点。
初夏,耀眼得令人惊叹。
雷观月畏光地眯起眼,却没有关上窗子的意思。
“想出去走走?”廉欺世走到他身边,笑容满面地问。
如果他自己想在白天踏出房门的话,也代表他们逼他喝汤的努力有了成果。
毕竟此刻,他的身影看起来,和个健康的成年人没两样。
“整整十三年了,我第一次流汗……”双手握拳,他能感觉到手心烫人的温度。
他真的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亲身感受过季节的变化,也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那么真的要恭喜你以后少了夏天不用洗澡的理由了。”她打趣道。
雷观月不舍地收回目光,侧过脸庞,露出一抹像哭又像笑的难看表情,对她说。“你该不会真的是我祖母派来实现我愿望的仙女吧……”
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她己经为他带来两件不可能的奇迹,幸福得令他开始害怕这只是场梦。
悄悄牵起他的手,廉欺世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她怎么可能是什么仙女,仅仅是个希望对自己来说特别的男人,能够活特别久的女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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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阻止雷观月“绑架”好友,笙歌只好三天两头往雷府跑,于是把很多事情的进展都看在眼里。
是的,看得太清楚了。
“别跟我说你喜欢他。”笙歌说起这句话,口气里满满的嫌恶。
不管怎么说,雷观月已经在她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谁?”廉欺世用笔杆搔着太阳穴,边思考着雷观月的情况,准备开新的汤给他喝。
“还会有谁?你的上邪。”笙歌水润的眸子盈盈一转,斜睐着连接雷观月房间的那道墙。
廉欺世目光瞥往同一个方向,“喔,是啊,怎么了吗?”她以一种非常干脆的洒脱承认。
“像喜欢我哥一样?”她和小世是邻居兼玩伴,诚实到不行的小世自然和她说过对她哥哥万九的感觉。
想当年,她们都还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呢,转眼间……不提也罢。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了廉欺世。
“嗯……”她发出困扰的沉吟,试图厘清无法一口咬定和喜欢万九时一样的原因是什么。
总觉得有哪里不同,可是又说不出那种不同是什么。
首先,他们同样特别,不,如今是雷观月在她心中特别多一点。一种比他说话时完全被吸引,比被他称赞时身体兴奋得像要爆炸,比随时都想见到他,比感觉到被他依赖时的满足都还要再多一点……想永远陪伴在他身边的感觉。
“想不出来就算了,我也不是真的那么想知道。”笙歌对别人的感情向来不在乎,也害怕听到令人肉麻的话。虽然那些话她平时也说过不少。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只是想不出有什么适当的话可以表达。”廉欺世搁下毛笔,改抱着一罐新酿的蔗浆桑葚猛嗑,已经有要大聊特聊的意思。
最近这种酸甜的滋味,比以前还要更令她着迷。
笙歌可没有她此等好兴致。
想来她的话意,不正是俗称的“不可言喻”,男女之间美好恋情的极致表现吗?
“唉……”笙歌叹了口气。
“你反对?”廉欺世对她的反应很敏感。
平常她尽管大刺刺,不拘小节,但对笙歌的看法和想法有一定程度的在意。
谁教笙歌是她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笙歌挥了挥手,拒绝她让出蔗浆桑葚给自己的举动。“我不是个爱干涉人的讨厌鬼,但是,他最近的处境很不妙。”
“胡耀?”含着汤匙,廉欺世咬字模糊的重复。
“不妙。”笙歌表面上纠正她的发音,实则纠正她的不雅举动。“你也知道大人虽然实权看似不大,官秩可是从三品的高官,他所知道的消息,通常是很接近那位咱们不能直呼姓名的大人物的口谕。”
廉欺世了解“大人”指的是包养笙歌的不能提的大人,至于不能直呼姓名的——“喔,你是说皇上。”
“嘘!隔墙有耳,这些话通常我是不会和别人说的,要不是事关于你……要是被知道是我说的话,可是会——”笙歌严厉地制止她,然后以杀头的动作做结尾。
“那么我们就用……隔壁老黄来借称不能直呼名讳的大人物,用来福称大人好了。”廉欺世认真提议。
笙歌本想反驳她用的名字太随便,后来想一想,如此一来被人听见,也不会被怀疑,便由她去了。
“那隔壁那位仁兄怎么称呼?”
“上邪。”她二话不说定案。
“随你。”笙歌耸耸肩,继续原来的话题,“总之,大……来福告诉我,隔壁老黄近来针对朝官频频有动作,从三品以上的官员之间不知是谁走漏风声,似乎是在办贪官污吏的案件,听说承办这起案件的官员有两名,他们手上握有一本‘污名册’,里头写满了被列为重点侦查弹劾对象的官员,部分名单同样是不知道由何流落出来,上头列了不少六品下的中央官员,上邪也在其中之一。”
“嗯……”廉欺世一手掐着眉心。
“你做何感想?”笙歌催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