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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吧,现在是三更了,四更三筹时我再叫你。”

  廉欺世瞥他一眼,用同样不疾不徐的速度开口:“我也不是那么好骗,你一定会让我睡到不省人事,等到吃午膳的时候才叫我吧。”

  霎时,两个各怀鬼胎的人紧盯着对方。

  “不成,这样争下去,天就要亮了,只能用公平的方法来决定。”廉欺世摇摇头,率先开口。



  “什么公平的方法?”严长风问。

  “就……下棋吧!谁赢了听谁的话。”

  下棋?在主子病得严重的时候,她竟然只想得到下棋这个公平的方法?

  “会不会太花时间了?”

  “不会的,我下棋向来很快,只要发现输了,便会立刻投降。”她和爹下棋的时候都是这样,偶有她分心想做其他事时,会在下了两三步后随便投降。

  “嗯,那速战速决吧。”不知道廉欺世厉害的严长风于是同意。



  不到盏茶工夫过后,廉欺世大大方方坐在雷观月的房里,注意小钵的火候,温热准备给他当茶水喝的峨崛豆汤。

  “你……怎么……还没睡……”雷观月话说得断断续续,因全身起寒颤的关系。

  廉欺世转头迎向他,“我正要叫醒你喝汤呢。”

  “长……风他……”

  她从这几个字便了解他的意思,“我跟他决定轮流看着你,直到你的烧退下来。”端着热好的汤,走回床边,这次她抽来厚厚的棉被垫在他背后当支撑,让他能舒服的坐着。

  已经喝过一次,对峨崛豆汤不陌生,也不讨厌,雷观月很快便把汤全数入喉。

  “……何时轮到他?”热汤一进入身体,立刻温暖了他,使他说话的气息平顺许多。

  “再一会儿。”她一语带过。

  “难得他会听别人的话……”连他的话严长风都不一定全部照做。

  “我和他下棋决定谁赢了听谁的。”廉欺世把椅子上的碗收起来,换她坐着,才能与有力气聊天的他视线平高。

  闻言,雷观月又笑了。

  这是他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因她而发笑,她若不是上天给他的奇迹,还能是什么?

  “敢跟你下棋的人,一定不知天高地厚。”他敢说以后严长风再也不会用下棋分胜负的方式,来和她决定事情该听谁的。

  “那敢跟我爹下棋的人,一定都是勇者了。”她皱了皱小鼻子。

  “你也是勇者之一……”他拉了拉被子,似乎觉得有点热。

  廉欺世注意到他的动作,问。“会热吗?”

  “嗯,发烧总是这样,忽冷忽热的……”此刻他热得想推开所有被子。

  “忍耐一下,等到出汗就没事了。”她说着,却还是为他把被子推到一边,只留原本那一床。

  “你看病不把脉?”舒服了些,他又问。

  “把啊。可我爹说应该要练到只消一眼,便知病灶为何的功力,所以我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你看得出我的病?”他眸心一闪而逝某种异样的光芒。

  “要把个脉才知道,你要试试看吗?”她伸出手。

  “不,不需要。”他急切拒绝。

  出现奇迹不表示他的身体也恢复了,他不希望被她发现自己因为“无后”这件事,而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骨肉。

  廉欺世也不坚持,反正病情可以用问诊的方式,她会替他多煮些不同的汤来强身。

  “那个……”他有些迟疑。

  “嗯?”她疑惑的看着他。

  “原本不孕的女人,有可能某天突然怀孕了吗?”他不怎么技巧的转变问题内容。

  廉欺世搔搔头,“不孕也有可能是男人的问题。也许那女人的丈夫有问题,换了一个男人后就可以了。”

  “如果她丈夫没问题呢?”他又问。

  “世事难料,实在很难真正断言,总之,越老越生不出来是有可能的。”廉欺世难得正经。

  也就是说,一切都有可能了。

  像他一样。

  “嗯……”雷观月哼了声,“我想睡了。”

  “好。”廉欺世帮他躺下,这次只是探探他的额温,然后说。“我会在,难过就叫我。”

  以为她会拿额头贴着他的,雷观月有些失望地闭上眼。

  “我在梦里……听见你唤我上邪……”

  “是个好梦吗?”她一下又一下轻抚着他银白的发,柔声问。

  “嗯……还不错……”他的声音又开始迷茫了起来,但是她的手劲令他感到安心。

  廉欺世维持这个动作好一阵子,确定他沉沉的睡了,才停手。安静凝视他的睡颜,然后起身,回到小钵旁边顾着火势,口里响响念着——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第7章(1)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下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汉乐府<上邪>

  李唐 开元二年 五月中

  午膳刚吃完,严长风在廉欺世的房间找到清醒的主子。

  雷观月并非刻意改变睡眠时间。前一阵子,他忽然在白天醒过来,称说睡不着,吃晚膳时则猛打瞌睡,草草吃完就去睡了。

  于是非常突然的,他颠倒了原本的作息时间。

  严长风当然不会承认很有可能是他们照三膳要他醒来喝汤的缘故。

  一边想着,严长风把汤端到他面前。

  “爷,该喝汤了。”

  两个月前雷观月因疲累引起的高烧,在廉欺世彻夜给他灌汤,又在他醒来时说话给他听,陪他聊天的情况下,隔天一早醒来,烧也退得差不多了。

  尽管严长风难以相信用峨嵋豆加水,甚至没放任何配料和药材炖煮出来的汤,让一发烧往往要三四天才会好的主子,仅一个晚上“汤”到病除是铁一般不容置疑的事实。

  事后廉欺世向他解释,他们平日吃进肚里的各项食材,都包含了治疗各种病症的效果,在生病的时候,所需要的量便增加,才能达到治标的效果;反之治本呢,还是得从日常的起居饮食来改善。

  于是严长风开始按照她的话,替雷观月煮各种不同的汤,当然里头有很多是光听就觉得不可思议,完成后更令人不敢恭维的汤,全在他和廉欺世的督促下,逼雷观月喝下去了。

  “喔,严兄还真准时。”廉欺世从棋局中转开注意力,笑着说。

  严长风打开碗盖,“说一天照三膳喝的可是廉姑娘,我只是照做而己。”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雷观月一见面前搁着的汤碗,难掩头大的神色。

  开始喝汤后才知道,真正正常且称得上好喝的汤根本没几种,单一食材的汤味道通常还能接受,但碰上水果加鸭肉的汤可真令人倒弹三尺。

  “这个气味真是惊人啊。”拉起衣袖掩鼻,雷观月的话满是讽然。

  “是桃子喔,很臭吧。”廉欺世做出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在鼻前扇风的动作。

  “这是桃子煮成的汤?”是什么原因可以让原本泛着甜美香气的桃子变成这等恶昊?

  “是啊,除了桃子什么都没加。很奇怪吧,我以前也觉得不可思议,久了闻膳房传出这个味道,就知道我爹又再炖桃子汤了。”她也知道要逃了。

  “这比橘子皮加鸭肉还难闻。”雷观月力持镇定,不让另外两人看出他想逃跑的欲望。

  怎么能够这么臭?这真的是桃子煮出来的汤?简直和茅坑猪圈的臭味有得拚。

  “但保证没橘子皮加鸭肉难喝。”廉欺世顺着他的话接口,“趁热喝,否则冷了也没啥功效。除非你告诉我,你不敢喝,那么跳过这个汤,我另外煮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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