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蝉就是心折于他的真性情,“真敢说!”轻轻刮了刮丈夫又粗又厚又黑的脸皮,“不知是谁才让人家跪进医院,就难过得痛哭流涕了?”
“都是我。”熊家康抱住老婆,边撒娇边乘机要求道:“那个小子才刚出院就离开又来报到了,现在正跪在办公室,看起来也算是很有诚心了,所以小蝉,你可以见他了吗?”
“好吧!傻瓜。”黄小蝉轻拍着傻大个儿的头,“去把他带上来吧!”
熊家康立刻就下去把人给叫了上来,“你先坐一下,我去煮碗清粥给你垫垫肚子,免得又饿出病来。”态度直爽到完全的不计前仇旧恨。
但是拥有罗刹性格的黄小蝉可就没这么善良了,“就在不久前,我记得有个人吼骂过我的要求是‘欺人太甚’,不是吗?”
“是的。”饥饿到苍白、虚弱的秦朗日承认。
“所以?”黄小蝉继续追问。
“我必须见她一面。”因为他一日想过一日的事,就是想见她!
黄小蝉却故意问起旁枝末节,“你是怎么站起来的?”
“动手术取出卡在脊椎里的子弹。”加上不间断的复健。
“这么简单?”黄小蝉稀奇道:“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可怜兮兮的坐在轮椅上任人摆布?你不是一直都很骄傲吗?”
“因为那个时候,我并不想站起来。”也因为那个时候,他是执意拿自己的命来赔给李相思。
所以他何止骄傲?他根本就是已经把骄傲刻进骨血里的不可一世,才会宁愿以命相抵也绝不低头!
偏偏遇上一种不能被摧折的非凡美丽,让他被撩拨得心动不已,以至于不得不低下头来求见。
其实在下定决定跪求一个机会前,他是经过极端煎熬的挣扎过程——因为要他卑躬屈膝,真的比要了他的命还更困难,所以他几次在复健过程里,想将她封锁了再直接忘怀,却反而是一日想过一日,将她给刻进了自己的心坎里。
再加上亲眼见到爷爷的苍老模样,他坚硬的心于是一点一点的软化了,不再执意以命相赔。
知道亲耳听见父亲说起把受伤的他交给二叔安排的缘由,他才终于明白了那种心知肚明,却又绝口不提的私心维护,造就把整个秦家都拖累到变成他的帮凶,让他领受得很是沉重。
所以他放手了!
在他把自己亲手积累的财富全部都让渡给白水莲后,他放开了她的人,让她得以无所顾虑的爱着安德鲁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必再受制于对他的恐惧。
然后他同时也放开胸怀向自己承认了那个一直隐藏了十年的噩梦,他说出了自己内心最深沉的悔恨,“我不求原谅,只求一个机会。”
他只要一个能让他低下头,重新看见她,和认识她的机会!
“是的,你只能拥有一个机会,一个秦北奔替你强求来的机会。”黄小蝉很冷漠的直说:“因为我从没想过要原谅你对水练的残忍,所以在给你这个强求而来的机会前,我很想先亲眼看见你对自己的残忍会作何反应!”
皱紧眉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秦朗日略微疲累道。
“你还没看见,当然不会明白我的意思。”黄小蝉从茶几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资料放在桌上,推送到他的面前,“就让你亲眼看见自己残忍的程度好吗?你敢看吗?你承受得了吗?”
在她冷寒的眼中,看得出来是很具挑衅的。
秦朗日只能浑身发寒的接过那有如千斤重担的资料,小心翼翼的呼吐出恐惧到战栗的感觉,却还是在翻开第一页后立即被冷汗给湿透了全身,浓浓的悔恨感也跟着让他几乎痛爆了眼睛,“她怎么能活?怎么能活?”那些被啃咬到皮开肉绽,甚至是皮肉尽失到见骨的伤口,让亲眼看见图片的他霎时干呕到几乎要呕出内在的心肺肝肠……
“是啊!怎么能活呢?”黄小蝉看见他震惊到难以掩饰的强烈悔恨了,却还是要再伤口上洒盐的补充说明,“失去了百分之三十的皮肉,让她不能用自己的肉填补自己的伤口,所以我们只能让她待在加护病房里慢慢的长出新的皮肉;但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毫无抵抗能力的被细菌所感染,眼看她几乎就要撑不下去,可我们……还是不想放弃她,不能放弃她……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切除她因细菌感染后的腐烂皮肉,加上一次又一次往她小小的身日里插管埋药,让我们几度不忍心到几乎产生那种想放她回归上帝的消极慈悲,可她却比任何人还要坚强的活了下来!
接下来还得安排更多的整形手术来让她的小脸恢复到可以见人的模样,,至于她的身体,就只能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你可以想象吗?你能想象她是如何勇敢地熬过那些在鬼门关前徘徊的日子,和多少次手术的疼痛吗?不,你不能,我也不能,任何人都不能!所以我们很爱她,很爱很爱她。
曾经我是她的医生,我亲眼看着她花了两年的时间挣扎以求生,所以就算是新长出来的肌肉和皮肤让她丑怪得像个外星人,我还是好爱她;现在我是她的小蝉妈妈,我亲自陪伴着她这八年的成长与新生,就算刚成形的性格让她异于常人,我也还是好爱她;至于你,在得知这些之后,是否要为你的所有的口不择言而感到后悔呢?”
“是的。”仰头将压抑不住的痛楚流进心底,他才终于打开心门,第一次这么诚恳、这么认真、这么忏悔的在人面前承认了自己的错与罪,“是的,我后悔了。”
用着非常谦卑的姿态。
“那么你可以去见她了。”黄小蝉将他带到厨房,打开暗门,“直接走到底,去找她吧!”
“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到底是为什么肯低头认错了?”熊家康在老婆关上暗门后,感觉很复杂的问。
“为什么呢?”黄小蝉则是温柔的笑望着心思单纯的丈夫,再一次提醒道:“要让一个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甘愿低头,可不是只有愧疚就可以的,懂吗?”
“不懂。”熊家康承认自己的愚昧,直接问道:“如果不是愧疚,那是什么?”
“大概是你熊家康遇到我黄小蝉时,产生的那点什么吧!”在旋身走出厨房时,黄小蝉卖关子的说。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爱上你了。”熊家康直觉的说完,这才突然像是惊醒般的叫嚷着,“原来那个浑小子不但是来认错的,他根本就是看上我们家的水练了?这可不行,我马上去把他给赶走!”
就知道这个傻大个一定是没听清楚她刚才所暗示他的话语,“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他看上我们家的水练,所以才会说什么让他补偿的话!”黄小蝉假装惊讶的说。
“怎么可以把爱情当作是补偿?”熊家康立刻焦急的、不能认同的吼道:“我们家的水练又不是没人要,干嘛要他拿爱情来当作补偿?”
失笑的摇头,“是谁说他要拿爱情来当作补偿的?”
不就是小蝉你说的吗?“你说他不但是来认错的?”熊家康的思绪一下子就变得好混乱。
“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是不会因为愧疚而低头,更不会因为愧疚而爱上,所以又怎么会那爱情来弥补愧疚呢?”
“小蝉,可不可换成我听得懂的话来说?”熊家康不耻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