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步摇、细玉钗、梅花镶玉耳坠、珠玉长炼、柳叶金镯、指环,珠光宝气,在黑裳黑发的衬托下,美得炫目。
「爹!我想要那种金叶的步摇!买给我!买给我!」
「墨绿色的细玉钗好美,等会儿珠宝铺里会卖吗?」
「我没见过那款的珠玉长炼,搭起衣裳来挺好看的耶。」
「我喜欢她的耳坠。」场下,传来许许多多姑娘的声音,莫不是在询问那些漂亮饰品。接在冰心后头的,是欧阳妅意。仍是朵稚嫩小花的她,发髻前簪上银丝编制的吉祥图纹钿饰,纹样中穿插着叶状翡翠、花蕊珠贝、重瓣花朵的红玉,银丝如云朵蜿蜓,钿子下缘系有两串珠玉,垂至鬓边,再绕回钿后。
「这钿子也好好看哦……」连朱子夜都想掏钱买下来戴戴,但瞧它的手艺巧夺天工,索价不菲。不过除了高价的饰物外,亦有相当平价的银钗,价钱亲民,不代表质量也拙劣……呀,妅意耳垂上的银色串铃坠子也好美,叮叮咚咚的,更别提小纱髻边那朵绢染仿制的牡丹花簪,比真花更娇艳绽放,蕊心是闪亮的黄金色珠子,在日光照耀下,散发出光芒,再配上小巧宝钿数个点缀旁侧,真好看。
朱子夜瞧得目不转睛,那些全是秦关所做的,他细腻心思,就像翠钿金篦一般,样样别致、款款独特,它们使她想起了自己第一件从他手中收到的珠珠钗。
与秦关越发精纯的工艺来看,珠珠钗不够精良,甚至有些粗糙和进步空间,偏偏她好喜欢它,喜欢它被握在秦关手中,缠绕着她的发丝,再熟练地为她束髻……
朱子夜怔住,回神之后猛甩头,甩掉搅和她满脑子混乱的思绪。
以后再也不可能收到珠珠钗或耳坠子,现在想起它们也没有意义呀,不过是徒惹沮丧而已。她要自己将心神全数集中到台上,欣赏绝美的珠饰飨宴,惊叹秦关过人的匠师工艺。场边一阵又一阵的喟叹传来,以及争先恐后嚷着「我要那只红玉镯子」、「我要那串花钿流苏」、「我要那对宝石耳坠」,珠宝铺今日的成效,大大成功。
琴筝拨完「芙蓉如面」,一曲柔美的「诉衷情」尾随而来,陆续上场的恬恬、晚霞、春儿,也表现得相当得体,对场下展示她们身上每一款金银珠宝。
「诉衷情」缓缓止歇,琴筝停下,场上姑娘皆款步退至台侧,筝姬玉萸灵巧拨弄着弦,缭缭倾诉,那是「相思忆」的缥缈婉转。
突地,不知由谁先发出抽息声,之后,彷佛感染一般,此起彼落都是惊呼。
压轴的严尽欢,由秦关牵上台,每一步,小心翼翼,为的是严尽欢一身繁复珠赘的妆点,若没人搀扶,严尽欢恐怕寸步难行。而那些珍稀珠翠,极可能受匪人觊觎,于是尉迟义、夏侯武威和公孙谦分别镇守场下三方,秦关除了带领严尽欢出场,更是贴身护卫着她。
娇小人儿,身上叮叮当当挂着戴着的玩意儿,应该就比她整个人的重量还要重上一倍。
她头戴镂空凤冠,金边凤翅以蓝玉、翠玉、白玉镶嵌,每根金羽,拥有玉的光泽,伸展的姿态无比优美,高扬天际,振翅欲飞,凤身配有白色珍珠贝,凤眼以精雕琢磨的红棱玉置入,凤嘴衔着枣粒大小的冰玉,垂落严尽欢光洁额心,点缀小女娃的艳丽容貌,凤冠两侧,十数条玉珠金穗流溢而下,直达胸前,随她一走动,玉珠金穗交相互击,声音好听。颈上富贵黄金锁,双龙交缠盘踞,与金锁中央「富贵」两字巧妙融合,字即是图纹,图纹即是字,锁下以极薄的金片敲打成花瓣,以瓣瓣交迭成花,水玉为朝露,缀成细致长炼。耳珠上是一对小型富贵锁,与颈问那副为整套,同样垂饰着五条水滴状水玉。
黑丝裳一样能彰显喜气贵气,严尽欢芙蓉一般的俏颜上,端出娇艳冷凝的倨傲,桃花妆粉染了她双颊,胭脂勾勒媚态的眼尾,更衬杏眸黑白分明,朱红的唇,水润丰盈,稚气间,彷佛可见她几年之后熟成的绝美艳姿。
为什么……秦关要爱上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
朱子夜完全无法从严尽欢身上挪开视线,无数的金光闪闪,炫瞇了她的眼,一方面心里默默喟叹。
全南城里,又有几个姑娘能拚得过严尽欢?
谁都没有胜算呀……
难怪他在读完她的信之后,无动于衷,毕竟,他有严尽欢嘛……
「真美……」有人喃喃道出在场所有人的心里话,凤冠美、珠饰美、黄金富贵锁美,人儿美,双人俪影相伴相陪,更美。为什么,要爱上欢欢?见过了这么精雕细琢的娃娃,其余姑娘哪能入眼呢?见过了天仙,平凡女人岂会得到目光施舍?
场下,响起如雷掌声,彩衣重回台上,打铁趁热地介绍珠宝铺最新款珠花翠钿,并且欢迎大家入内参观选购。人潮早已坐不住,纷纷争先要到珠宝铺里砸银两,就怕动作稍慢,自己中意的款式会被别人抢走。
第一天开幕,铺里架上几乎被人清空,留下预订名单一大迭。严尽欢笑呵呵,她展示配戴的高价凤冠,被即将嫁女的知县买去,入帐惊人,本准备留下来给自己出嫁时使用,看在银票份上,卖了卖了。
当晚,严家举办庆功宴,每个人都被打赏一件饰物,冰心选择了折枝花簪,妊意拿了银铃铛耳坠,晚霞得到玉镯子一只,彩衣中意的钿子被陈员外买走,秦关答应再为她订制一副,小纱戴着喜爱的红玉长炼,整晚呵呵傻笑。严尽欢也要朱子夜挑一样走,朱子夜摇摇头。
「我用不着,我一条发带走遍天下。」她俏皮甩甩自己的长发辫,粗麻色的皮绳便宜耐用。
严尽欢看出朱子夜笑容之下的勉强,以为她还在为姨丈逼婚一事苦恼。严尽欢纤手搭在她肩上,一边斟满一杯果酿酒,递给朱子夜。「别烦心了,姨丈那边,就按我教妳的那招试试嘛,让他挑不如自个儿挑,若姨丈不满意,妳也可以以此为借口,再拖个几年。」话题终于回到稍早之前,两人在轿里轿外的未完话题。
「朱朱被逼婚?」尉迟义吃着酒菜,好奇挑眉。
「朱朱仍是个孩子呀。」冰心比朱子夜年长几岁,都还不急婚事呢。
「朱老爹赶着要抱孙吧。」欧阳妅意摇头晃脑,耳上银铛铃铃作响。「不过,朱朱自己都还一副长不大的幼稚样,我没法子想象她当娘耶。」连她这个比朱子夜年纪小的娃儿,时常都有种错觉,以为自己才是姊姊,而朱子夜是妹子哩。
众人一言一语,本来老早忘了这档事的朱子夜,又被重新提醒自己的处境,心情更凄凉。
「所以我说了呀,挑一个妳喜欢的人,带回去见姨丈。」严尽欢为她出主意,右手随便朝桌边一比,当铺里的男人排排坐好,高矮胖瘦、文的武的、书生型壮汉型,各种类型皆有。
朱子夜的目光,跟着严尽欢的食指晃过一圈,正微微轻笑的公孙谦、大口喝酒的尉迟义、永远一脸很臭的夏侯武威、老账房及他的两个儿子、沉默不语的秦关、几名略带醉意的杂役、长工,元老级的资深员工……明明秦关的表情最淡,在此时却最明显,最让她悄悄偷瞄好几眼,也最……教她失望。他文风不动,彷佛在听着无关紧要的路人家事,她苦闷的烦恼,他无意在乎。也是啦,与他何干呢?又不是严尽欢被人逼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