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铸的剑?”白狐困惑不已,“我也曾和这样的兵器交手过,也不曾见过这等厉害的呀。”她只不过轻轻碰了一下剑鞘便皮开肉绽,要是拔出剑来从她身上斩下,她还有命可活吗?千年道行只怕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所以,你不该跟着我。以免不小心误伤了你。”连子昙好意劝告。
“你……不是凡人?”白狐惊疑地凝视他。
“也许不是吧。”连子昙涩然一笑,“我只知道我出生时百鬼群妖害怕得狂窜奔逃,便有传说,说我天生是克妖之人,而我铸的剑特别有灵力,不但能对付妖鬼,凡内心邪恶之人也会惧怕,所以,你若想保命,就最好别再跟着我,我无意伤你。”
“你是克妖之人?”白狐并不畏惧,因为她从他温和的眸光中看得出来他丝毫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如果我不碰你的剑是不是就没事了?你不会杀我的,对吗?”她的绿眸顽皮地滚了滚,暗暗打定了主意。
连子昙怔然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管怎么吓她都没有用了,她看样子想跟着他,一心想缠上他了。
让她跟着自己,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他心中暗想着,白狐若跟在自己身边,便不会有机会独自到人世间乱闯惹祸,而他也可以多一个伴。
自从爹娘双亡以后,他就独自一人与滚热的熔炉和铁液生活了二十年,他这辈子都在与冰冷的兵器为伍,别说妖物不敢近他的身,就连人们也无人敢靠近他,倘若身边能有白狐陪伴,也能有个谈天说话的对象,就算她不是人,但至少,她是活生生的。
“我不会杀你,我从来不杀生。”他望着她,淡淡笑道。
“可你铸的剑却是用来杀人的吧?你不杀生,却铸剑害别人杀生?”白狐娇憨地笑问。
连子昙苦笑了笑。
“当一名铸剑师是我这辈子的宿命,我凭着本能去做我这辈子应该做的事,我所铸的剑只用来对付妖邪之物,不会滥杀无辜。”
“你不会用你的剑来对付我,所以在你的眼中,我非妖邪之物了,是吗?”白狐格格地轻笑。
“我若视你为妖邪之物,便不会愿意让你跟在我身边了。”他淡淡一笑。
“你愿意让我跟着你?”白狐欣喜若狂,“太好了,那以后我们两个人就可以互相作伴了。”
连子昙留意到,她用了“两个人”,她已开始将自己视为“人”了。
他深深凝视她,发现她的每个姿态都妩媚娇憨,她的每句话都天真动人。
“我现在要到那一座山后面的兵营,把我铸的两把剑带给统领兵马的大将军,你就跟着我一起去吧。”
“好,只要你让我跟着,我什么都肯听你的。”她的心在飞动,欢喜得拉扯他的手。
连子昙感觉到自己微冷的手被她温软的手心轻轻包覆着,望着她秀中带妖的脸庞和脸上讨好的神情,她所有娇俏的情态都令他感到可爱极了。
“你有名字吗?”他柔声问。
“没有。”白狐眨了眨眼。
“那以后我该怎么喊你呢?”他低头思索了会儿,自顾自笑道:“既然你是白狐,我便叫你白玉儿吧。”
“白玉儿?那是什么?”她歪着头问道。
连子昙轻笑道:“那不是什么,那就是你。”
白狐眼中的光彩闪动了一下,心口突然感到一丝微微的疼痛,她不懂那是什么,难道太开心了心也会疼吗?
“那我该怎么喊你呢?”换她问了。
“我叫连子昙。”
“连——子——昙——”她每个字都拉长了尾音,然后轻轻笑起来,“连子昙,你既是铸剑师,能不能替我打一把兵器?”
“你要兵器做什么?”他微怔。
“我也不知道要兵器做什么,但我就是想要一件你做的兵器。”她提出天真的要求。
连子昙微笑不语,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从此,白玉儿便乖巧听话地陪伴在连子昙身边。
连子昙给她做了一顶面纱,让她随着他出门时可以戴上,好让人看不见她碧绿的眸子。
他也带她游湖,遂了她的心愿。
这样依依的相伴,让两人都渐渐动了心。动了情。
连子昙爱她心思单纯洁净,胸无城府,也爱她活泼娇娆的性情,而她更是爱温柔慵懒地依偎着他,相信着这一场不朽的爱恋。
然而,就在连子昙找到了一块天之石,开始打造七把绝世神剑之后,他便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铸剑上,将她冷落。
她总是在铸剑室里静静守候,听着烈焰燃烧的声音,看着连子昙全神贯注,挥汗如雨地铸剑,感觉着他的心跳和呼吸。
他呕心沥血,花了将近五年的时间,铸成了五把神剑。
“子昙,你能不能休息几天?你好久都没有陪陪我了。”夜里,她窝在他的怀里娇痴呢喃。
连子昙满脸疲惫地摇摇头。
“不能,我不能休息,我的时间不多。”
“什么时间不多?”她不解,有些心惊。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因何与众不同,但是我的能力告诉我,我有这一生该完成的事,我必须做完它,如今天下大乱,大宋正面临存亡之秋,我的时间……也许不够了。”连子昙深深吸气,无奈地叹息。
她怔忡半天,迷茫地凝视着他。
“白玉儿,我不能陪你多久了,最多只能陪你这一辈子。”他温柔地望着她,苦涩地微笑。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什么……什么这一辈子……这怎么可以……你只陪我一辈子,那我以后该怎么办?”她紧紧抱住他,狠狠痛哭起来。
他的眸光炯炯如星,那里面有她哭泣的脸,他很懊悔当初不该一时贪恋有人相伴的温暖感受,没有想到人与妖相恋是无法白头到老的。
“也许当初我就不该一时动心,让你跟着我,我们……其实不该相爱,你是不死之身,在我死了之后,你的痛苦一定远胜我百倍千倍。”
他的话令她的心绞痛起来。
“你当然不能死,我不准你死啊,”她哭喊着,如今,他是她的枕畔共着呼吸的亲人,当想到终有一天会与他天人永隔,她的心口就痛楚得快要崩溃碎裂。
“白玉儿,别哭,别哭……”他拥着她怜惜要哄着,“我听说人都有前世,也有来生,如果来生有缘,我们会再相见的。”
她哽咽地摇头,“我不要什么前世来生,我不想听那些,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
“你不会失去我的,白玉儿,连子昙永远都会爱白玉儿,今生今世会深深地爱你,不说前世,不说来生,只说现在,我永远都是你的,你不会失去我。”他吻她的唇,缠绵地,眷恋地,不舍地。
但是,他的保证却让她有一种哀伤的预感——即使两人深深相恋,难舍难分,但终究有一天会分离,她将会在她漫长的岁月里痛苦地思念着他,而他,没有了今生便会将她遗忘。
“不,我不要只拥有你的这一辈子,我要你生生世世都记得我。”她开始渴盼真的有来生,她要他的来生也是她的,甚至是他的生生世世,都必须是她的。
“白玉儿,来生虚无缥缈,我不敢向你保证是否真有来生,倘若真有来生,也许……我们还能相见。”他如此安慰,只希望她别再忧虑哀伤,也别再哭泣。
“若有来生,你一定不能忘记我,一定不能。我会找你的,我一定会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