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江太夜点点头,伸手把他略微推开。
看着她走向书房门口的动作,他问:“你要去哪?”
“回山庄。“
“不准!”朱纳雍上前拦住她。
“我没有要嫁你为妃。”
“你留下!”
“老虎是不可能被锦衣玉食和绫罗绸缎绑住的,老虎只属于山林。我要回不见山庄。”
“你敢回去,本王就命当地衙门剿灭它!”朱纳雍大声威胁。
“我的容貌被外人瞧见,根据第二条庄规,在知道我身份和容貌的人未死之前,我都不能回庄,以免为山庄带来灾祸。”江太夜黯然。“想要重新踏进山庄大门,我必须杀了你才行。”
这是朱纳雍第一次听到有人要杀他,他却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王府守卫森严,你没有机会杀掉本王,你还是乖乖待在王府里,不准有离开的念头。”太好了,她不能回不见山庄了!
“天下之大,除了山庄,我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除了王府外,你哪里都不能去!”
“为什么?只因为你想纳我作侧妃?如果是这样,那我前些日子真是错看你了!”
“不是!”
“那么是什么?”
朱纳雍的鼻翼急促揭动,呼吸粗重。如果只是随便一个平民女子就能当他的侧妃,这种女人随便抓就有一大把。甚至他找府中的歌姬充数也行,为什么是她呢?为什么他非她不可?
书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半响,江太夜声音威哑的说道:“你知道是什么最让我生气吗?”
朱纳雍摇头。
“我以为这段日子里,我们的友情是珍贵的。你卸下金冠,想重回天地里当一只翱翔的雄鹰。我们一起骑马,一起练字,有时候你还会画好漂亮好漂亮的丹青。你神采飞扬,顾盼之间尽是爽朗,特别是你在教我写字时,你那美好高华的风流模样。我以为都是真的,是你的真性情……没想到,你居然想拿我当侧妃换你一世平安……你的算计真深……你真的骗大我了?”
“不!我没算、我没算!那些都是真的!这段日子我过得很开心,是我人生里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日子!”朱纳雍几近失态的狂吼。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了吗?”
朱纳雍握住她的双臂。“我字字真心!句句属实!”
“是吗?我分不出来了……”
“要怎样你才会相信我说的?”
“撤掉守卫,让我离开王府。”
“不!除了离开之外,别的什么都可以!”
“我只想离开这里,回去有山的地方。”江太夜脸上微带忧伤。
“不准离开我身边!”朱纳雍紧紧把她拥入怀中。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要回去、回去啊……”她激烈挣扎。
“不准不准!”他用尽全身力气的搂着她,哪怕衣服被扯裂,哪怕胸口被捶疼,他绝对不松手,免得她跑去哪座深山里躲起来,他再也寻不着了。
“为什么?只要你愿意,我相信会有很多女人愿意当你的侧妃,你照样能够向皇帝老爷爷交代。用这种方法绑住我,我会很伤心,何苦把我绑在一个不快乐的地方。”
“我见过的女人成千上万,但我从来不曾想过要迎娶何人,只要你!只有你让我动了要成亲的念头!”
“我没什么特别的,唯一与别人稍有不同之处,就是来自不见山庄罢了。”
“不是的!你很特别,很与众不同!你就像是最纯的金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不论是男人和女人,只有你敢跟我顶嘴,只有你会坦坦荡荡的站在我面前,只有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这个人,而不是因为八王爷这个人。”原来,这些都是他藏得很深很深的真心……“只有你……”朱纳雍的表情带着淡淡的眷恋,伸手摩挲她柔嫩的脸颊。“会拉住我,不让我向黑暗沉沦,这么直接的给我当头棒喝、这么直斥我的算计和虚伪……”
“太夜,别走。我道歉,我向你赔不是,我不应该对你起歪念头,我太自私了,对不住……你别走……我很需要你待在我身边……”
朱纳雍定定地望着她的双眼。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够让自己总是在转着算计念头的眼睛,变得像她一般澄净真诚,仿佛一望到底的湖水般清澈;他只能尽其所能的表达出他的悔悟,真心恳求她留在他身边。
江太夜直直瞅着他,握住他停在她脸颊上的大手。
过了半响,她轻轻说道:“我相信你。”
闻言,朱纳雍松了一口气。
“相信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如果有一天你破坏了这份信任,那我——”
朱纳雍打断她的话。“不会的!同样的错我不会犯第二次。日后要迎你为妃,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绝对不勉强你。”
江太夜直勾勾地看着他一会儿,点头。“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8章
接连几天,朱纳雍几乎是夜夜无眠至天明;清晨用热毛巾勉强提振精神,然而额际的抽痛却是越来越严重。有时白天累极,他稍微打个盹,但只要有脚步声或稍大的风声他就会惊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虽然如此,他却不敢让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平时更是随时都有侍从与婢女随身,以免出现他打个瞌睡,她就可能离开王府的事情。
至于纳妃一事,他暗中吩咐洛总管准备相关喜庆与礼仪用品,却对她绝口不提一个字,仿佛他们那天的意见相左不存在一般,仿佛他没有动过纳妃的念头。
其实,朱纳雍不知道最后自己是否会纳妃,不知道最后她是否愿意成为他的妃子,他宁愿在台面不让洛总管作准备。单单这个筹备的过程就能释放出一个讯息,足够让有心人士去琢磨背后深意。
而且……也许那些准备好的东西,恰巧能够用上。
也许洛总管最后只是瞎忙一场。
也许这只是他在自欺欺人,一种自己给自己的慰藉。
书房里,朱纳雍在画丹青,江太夜在练字。
江太夜无滋无味的练了一会儿字,终于受不了连日的沉闷气氛,甩笔起身。“阴险王爷,这几天你怎么了?”她几乎是磨着牙在说话。
闻言,朱纳雍立刻将正在画中人物衣饰润色的笔搁下,含笑说道:“怎么了?你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的人是你!”连续几天都对着他那张郁闷在心的脸孔,就算他是美男子,也会变成霉男子。
前几天两人争执了一阵,岂料隔天他却若无其事的出现,笑眯眯的问她当天想做什么事情,害得她差点以为那场争执是她在发大梦咧。
“本王?本王好得很呀。”朱纳雍灿然一笑,笑容里带着惯有的迷人风流。
“你这样好就是很奇怪!”江太夜有些急躁的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这该怎么形容?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处理才是对的。啊!城里人怎么如此难懂!笑,是要高兴才笑;不高兴为什么会笑呢?
“我不管啦!你!”她伸手指着他,逼近。“你为什么没生气没伤心没哭瘪嘴没瞪眼?为什么你能若无其事,表现得像平常一样?你越是这样,我越感到别扭,以及不知所措!”
就好像一桶发臭发酸的东西硬被层层盖子压住,不清理不处置,即使闻不到臭味,但是他和她都知道有一些东西改变了。
朱纳雍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了起来。“本王和小姐有事相谈,你们退下,让周末的人离书房远一些。”他挥手,示意书房里的侍从和婢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