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坚持要念北部的大学,因为几座藏书丰富的图书馆都在台北,她能藉就学之便看个过瘾,南部图书馆藏书她大都看完了。
不常回来是他们预料中的事,一有假日必跑图书馆和书店的她哪有空南北奔波,通常是二老想女儿才上去看看她好不好,顺便带些补品、土产给她养养身。
「事前都没有一点迹象吗?她的室友怎麽说?」她没理由莫名其妙的办了休学,其中必有缘故。
她的室友早搬去和男友同居了。「就是和平常相同我们才急著找你来,你和虹儿都在北部不是常联系吗?」
一抹阴霾蒙上了管玉坦看似温和的眼眸深处,「美国方面有个学术研究机构邀请我到康乃尔大学研习两个月,我三天前刚下飞机。」
头一天为了适应时差未通知任何人在家里睡了一天,第二天正准备送些个小礼物给虹儿时,尚未出门前接到朋友的电话邀约,因此又延了一日。
等到第三天他回学校教课,一上完第三节课打算去用餐时,接到老师的来电,感到事态严重,他临时请假南下,调开近几日的课,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唉!虹儿也真是太任性了,真不晓得她在想什麽?」太过溺爱子女的向母感慨的一叹,都怪自己平时太纵容女儿了。
「师母,你不用太担心,我会去查一查,小妹做不出太过份的事。」小妹是他在向家对向虹儿的称呼。
她不好意思地露出慈祥面容,「每次都要麻烦你,真是过意不去。」
「师母不要跟我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小妹就像我的家人一样。」他不会让她有事。
那个老爱出小状况的妞儿。眼露柔意的管玉坦将深情收藏在心底的一角。
记得他刚到向家那一日,一个小小的人儿突然从空而落,他不假思索的手一接,她那双不设防的童稚大眼立即映入眼里,让他心口一紧地从此发誓要好好保护这个小妹妹。
几分钟後他才有心惊胆跳的惊悚感,因为他知道了她之所以由二楼往下掉的原因是因为一本书不见了,她走著走著就翻过栏杆踩了个空。
若是当时他未走在底下接住她,她肯定摔得鼻青脸肿,说不定还伤得更严重。
那时候起,他就特别注意她的安全,之後向家所有的栏杆也加高了,甚至楼梯口都请人钉了个矮门,以免她看书得太入迷再度踩空。
一直到现在,他放弃美国大学的聘书留在台湾,选择在她就读的大学里教书,为的是就近照顾这个小迷糊,省得她饿死自己。
没想到才两个月时间放她自由,一回来就听见她做了件惊人的大事,他是忧喜参半。
高兴她终於肯走出书的世界不再以书为食,看看外头的世界。
但是他不赞成她不理智的行为,一声不吭的偷办了休学没告诉任何人,如今人在何处仍是个谜,还好有她不时拨回来的电话知道她人是平安的。
「是呀!她小时候最爱缠你要书看,有时候我常想她比小筑更像你妹妹。」
他淡然的一笑,「小妹的毛病是爱看书,只要把她往图书馆一丢就不吵不闹。」
「不晓得她现在在做什麽?有没有按时吃饭?」一想到此,向母的鼻头又酸了。
远在北部的向虹儿打了个喷嚏,耳朵发痒地频频用筷子头搔,一边吃著冷掉的烩饭和玉米浓汤,一边翻著哥林多前书。
不忍爱妻落泪的向天时连忙拍拍她,「星慧,你别想太多,虹儿会平安无事的。」
「没亲眼见到她我就是安不下心,到底有什麽事重要到得休学?」快二十了还让父母操心。
书。
众人心里皆浮起了这个字。
「妈,虹儿很聪明不会做傻事,你就放手让她做喜欢的事。」向日葵贴心的拥著母亲。
「聪明的是脑子,行为近乎白痴,我认为她被宠坏了,不略施薄惩是难以教化。」就像她所带过的学生,不打不乖。
「大姊,你别当虹儿是放牛班的牛头学生,她是太爱看书而已。」谁家的父母不爱孩子多看点书呢!
什麽爱看书的孩子不会学坏,结果她家小妹看到不懂人情世故,无缘无故的失去了踪影,实在不应该。
大姊的口气分明在嫉妒,妹妹不见了做姊姊的理应著急的四下打听其行踪,而她反倒是一副责备的模样,好像是大家不该关心小妹的安危,任由她自生自灭学个教训。
这麽多年下来,大家都看得很明白,大姊对管大哥的好感日益加深,明示暗示地企图打动他的心,可是管玉坦总是不为所动的一再逃避,似乎拿小妹当挡箭牌不谈感情,谑称要等她长大。
不过,全家人都把他的话当成笑话听听罢了,没人会当真,一味地要凑和他和大姊,毕竟他当初说戏语时小妹才刚满十岁。
只是,他对小妹的照顾真可说是无微不至,有时连他的继妹管意筑都大吃飞醋,好几回闹著不许他和向家往来,最好和他们断得乾乾净净。
「她岂止是爱看书,根本是中了书毒病入膏肓,你们不能老是顺著她,她今天的任性妄为全是你们宠出来的。」向百合特意看了管玉坦一眼,他是祸首。
向日葵吐槽道:「大姊,你说得太夸张了,我记得小妹刚上幼稚园那几年,是你拚命的把你房里的童话书塞给她看,是你先惯成她爱看书的怪癖。」
他们向家五兄妹年龄相差悬殊,大哥向解离三十五岁了,二哥向山药三十岁,大姊向百合二十七岁,而她也二十五岁了。
都怪母亲和父亲太过恩爱,在母亲四十一岁「高龄」时又有了小虹儿,她当然成了众人手心上的宝贝,轮流的抢著要玩小娃娃。
大姊比较奸诈,搬来一堆书引诱小妹,因此在往後几年两人感情特好,直到大姊爱上管大哥为止。
向百合面不改色的道:「所以我才建议别去管她,让她学习独立自主,一段时间之後她自会成长。」
「两个月还不够吗?你是不是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回来?」多冷血的说法,好像推雏鹰下谷学飞的母鹰。
死活自论。
「我是学教育的,比你更懂小孩子的管理问题,你好好的画你的鬼服装设计图就好,少出主意。」被说中心事而恼羞成怒,她不客气的端起大姊的架子。
「等你先管好自己的学生再说,三天两头就得去警察局领回逃学的学生不晓得是谁。」她立即还以颜色的冷嘲热讽。
「向日葵,你敢对我嚣张!」她不自觉地扬高分贝,当面对的是顽劣的学生。
她皮皮的扬起鼻孔,「这叫『呛声』,你跟不上潮流了,小百合姊姊。」
姓向倒还好,日葵是个好名字,但是合在一起就有点给她满脸豆花,远远听见有人在喊向日葵,回头一应是一束两百,要她给钱。
刚念小学时,她恨透了这个名字,老是受同学取笑,有时老师也会抿起嘴偷笑,让她耍起脾气不上学。
自从日剧登陆台湾以後,换她去取笑别人,小百合是一位日剧演员,而仇日心结甚重的大姊最恨人家在她的名字上加了个小字。
「向、日、葵——」若不是手上少了教鞭,她早就一鞭子挥过去。
「百合,控制你的音量。」向解离拿出大哥的威严一喝。
「我……」很奇怪,她什麽人都不怕,包括父母,偏只对大哥心存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