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种菜不是为了强调自然有机,而是为了替老公省薪水,她也和向晴一样,很想养动物,只不过向晴想养的是毛又多又长、超难伺候的古代牧羊犬,而妈妈养的是肥滋滋的母猪,和会生蛋、可吃肉的鸡鸭鹅。
“快,告诉我婆婆和公公的事,我爱听。”
他盯住她,老半天,敛眉。
她把椅子拉到他对面,捧起脸,专心看他。
“很不习惯讲长辈的故事吗?那我先来示范。我的妈妈比爸爸大一岁,那个时候爸爸喜欢的女生不是妈妈,而是妈妈的表妹。
“爸爸说,表妹笑起来的时候,他的心像春风拂过,连作梦都会梦见她的笑容,可惜到最后,表妹被台北来的大帅哥娶走,爸爸气得三天三夜睡不著觉,恨自己没有鼓足勇气,对表妹表示爱意。”
她向看蓝天,他锁紧的眉目松弛了。
瞧,说老故事并不难吧。她接著道:“后来爸爸说没鱼,虾子也有蛋白质啊,于是娶了梦中情人的表姊,表姊不美丽,但是很温柔;表姊做的鱼肚汤没有表妹好喝,但是炒饭很对胃口;表姊的腿太短、撑不起长洋装,但是圆圆的脸,可爱得像洋娃娃……
“一点点妥协、一些些欣赏,在漫长岁月间,他逐渐爱上表姊,直到去世的那天,爸爸都很高兴,他娶的是表姊不是表妹。”
“你爸爸不在了?”
他早该猜到的,不然怎会整个家的重担都落在女儿的肩膀上。
“嗯,爸爸死了以后,我就变成游家的大家长,话,我说了算;事情,我决定了算;我是我们家最大的,但我答应向宇,等到他健健康康长到二十五岁,就轮到他当家长。向宇笨呆了,当家长很辛苦的,对不对?”
向晴勾住丈夫的手臂,把脸贴在强健的肌肉上面。呵呵,她的老公是千年难得一见的超级猛男。
他轻触她的发丝。不会,当她的家长不累、不辛苦,还有很多的成就感和找不出理由的骄傲。
有她起头,蓝天发觉讲故事,并没有想像中困难。
“父亲常对我说:‘儿子,等你十岁,老爸保证帮你凑到五个兄弟姊妹,让你们组篮球队,打遍天下无敌手。’
“我父亲是社区高中的篮球教练、白种人,我母亲是台湾人。母亲做的中国菜很好吃,但爸爸常希望她能烤苹果派,他说那才是美国人的正宗食物。
“母亲第一次的成品很难吃,爸爸担心她有挫折感,以后再也不肯做,就用一部遥控车贿赂我帮忙,我们两个一人一口,把八吋的派吃光。后来,她越做越顺手,苹果派就变成她的拿手好菜。”
“你爸真好,如果我第一次的成品超难吃,你会不会捏著鼻子把派吃光光?”
他没回答,但丢给她一个“那还用说”的眼神。幸好,他没说:“我会用十部遥控车贿赂村里小孩,把急性肠胃炎送给他们。”
向晴笑开怀,返身坐到他的大腿上,三个月了,他们做过比这个更亲密一百倍的事。
她好爱赖在他胸口,想像自己是被他抱在怀里的泰迪熊;她好爱趴在他背上,假装他的背是犹太人的哭墙;她好爱被他肌肉发达的大手扣在胸膛,幻想自己是被宠坏、惯坏的小公主。
她爱上他,就像爸爸爱上妈妈;她将为他做苹果派、为他炒对味的炒饭,她要他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分钟,不后悔生命中有个游向晴陪他走过长长的一辈子。
“我有个小我两岁的弟弟,母亲肚子里还有一个妹妹。父亲叫我前锋、叫弟弟中锋,在妈妈要去医院生下后卫那天,中锋不乖,硬要跟他们一起去,而我很听话,所以被留在邻居家里……然后他们出车祸,四条命没了,而我进育幼院,直到被人领养。”
后面二十几年的生活,他用简短几句话带过。
向晴凝睇他。之后的日子一定很辛苦吧?能够活到现在、活得这么自在,他绝对付出很多的努力,那份艰困哪是外人能了解的。
她圈住他的脖子,亲亲他的脸颊,巧笑著转移他的心情,“木头,我们来谈个条件好不好?”
“你说。”
“你去把长头发剪掉,我来帮你生前锋、中锋、后卫。”
她恃宠而骄了,仗著他对她的好,软土深掘,也不想想生小孩是她的责任,早在她签下结婚证书时,就卸不开的责任。
可是对蓝天而言,剪头发纯属小事,虽然他已经留了它们三年。他连考虑都不考虑就直接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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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很生气,从上高铁开始,就气到不行。
他打手机给向晴,想告诉她好消息,说他找到一只血统很好的古代牧羊犬,过几天,宠物店老板会亲自帮他们送过来。他还想跟她讨论一下狗屋要怎么盖,是盖在前院、后院,还是直接让狗狗窝在房子里面……
但家里电话没人接,她的手机一样没人听。
他才离家三天,她就闹失踪?她真有那么笨,他又不是不知道她老家在哪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会不懂?
他气到快发狂,好不容易下高铁、叫计程车飙回家里,才发现电灯没开,屋里黑漆漆一片,而向晴的手机丢在沙发上面。
他到车库拿车,发现车子不在,一颗心脏几乎眺出喉咙。游向晴!她答应过他不开车的!
急了、跳脚了,他迈开长腿往附近邻居家跑。
根据情报,最后一个见过向晴的人是在下午三点钟,所以那个时候她还在家,看一眼腕表,已经九点钟,如果去镇上买东西,她早该回来了。
因此她不是去镇上,那么……回娘家、北部朋友来访……他不知道原因是哪个,只知道心被掐著、扭著、疼痛著。
怒火狂烧,脸色铁青,严肃的脸孔更加吓人,他往家的方向走,未进门先听见屋里的电话铃声响起。
蓝天三步并两步往前跑,冲到电话机前,抓起话筒,未开口,先听见向晴的哭声。
“你在哪里?”他凝声,强大愤怒需要意志力控制。
“我在台中荣总医院。”说著,她忍不住大哭,然后,在她准备陈述事件始末时,电话断线。
很好,这下子,怒火往肚子里闷烧,把他的心脏烧成焦炭。
她出车祸了?
医院在台中,所以是她偷偷开车回家的时候出的车祸,那么,她还能打电话回来,表示受的伤没有他想像中那么严重,但她哭得那么凄惨,而且只说一句话就断线,这意味著什么?
她要进开刀房?她晕厥了?还是……又有意外发生?
意外,这两个冲撞著他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很努力逼迫自己沉稳下来,不断在脑海里面做分析,但关心则乱,纷乱的心情理不出合理系统。
一路上,蓝天不断看著手机,向晴没再打电话给他,半通都没有。抿唇,分析丢开、沉稳抛诸身外,他拧著眉目,凶狠的眼光直视车窗。
他痛恨意外、痛恨所有不在自己掌控中的事情,他痛恨那个叫做上帝的神,有权力操控他的幸福。
游向晴,她绝对不能发生意外,她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活著,他愿意用所有的东西去交换她的顺遂人生。
顿时,他发现,她对他已经太重要,重要到他损失不起……
蓝天想起老爹的千叮万嘱,老爹说,千万不能让谁变得“不能被取代”,那么他就会出现弱点,就会提供机会,让敌人对他使出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