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容怔住,久久,不能回神……
“小姐?小姐?您还好吧?您没事吧?”见主子的模样,禀贞暂时忘了金大人的事,反而担心起她家小姐。
“金大人,他,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馥容声调有些颤抖。
听到金汉久将不久于人世,她心里受到了很大的震憾。
“他不好,他府里的奴才刚才来找我,要死要活的哭得很伤心,连我都忍不住心酸了!”禀贞一边说,一边悄悄掉泪了。
馥容神情愕然……
“小姐,该怎么办好呢?咱们能为金大人做些什么事吗?”禀贞边哭边问。
“去看他吧!”出乎意料地,馥容这么回答。
“去看金大人?”禀贞吓了一跳,也不哭了。“可是,可是您能去看他吗?这方便吗?”
“不方便也得去。”她平静地说。
禀贞瞪大眼睛盯着她家小姐,半天说不出话。
“带上府里的奴才,跟着咱们一道去。”馥容说。
“带上府里的奴才?”禀贞不明白。
“对,因为我不能偷偷摸摸的去看他。”她答。
“对呀!”禀贞听懂了。“咱们要是偷偷摸摸去金府,要是被熟人瞧见,那就有理也说不清了!可要是带一名咱们府里的奴才,有人为证,你只是去见金大人,探望他的病,没做什么其他的事!”
“你快下去找一名家丁,随咱们一起前往金大人府邸。”馥容不再多说什么。
“是,禀贞立刻去办。”禀贞转身就跑出去。
禀贞走后,馥容立即走进内堂更衣,未耽搁片刻,一心记挂着病重的金汉久。
禀贞找来了总管桑达海。
她想既然要找人,那便找在府内除主子外,说话最有份量的桑达海总管!
见到桑达海,馥容有些惊讶,但没有反对禀贞找的这个人。
她选择乘轿到金府,这样正式一些,也庄重一些。
到了金府,她不忘请总管与她一道进去见金汉久。
“馥容?”金汉久见馥容竟然肯来看他,感动得无以复加。
“老师,您,您的身子还好吗?”馥容仍然这么称呼他。
尽管她的态度仍如以往,然能见馥容一面,金汉久一切都不在意了。
“我没事,见到你就没事!”他显得有些迟疑,但看来神清气爽,应无大碍。
馥容愣住。
刚才一进门,她已发现金汉久脸上并无病容。
禀贞也有些错愕,于是瞪向金府的奴才,那奴才撇过了脸,不敢看她。
“你特地来看我吗?”金汉久喜难自禁,上前一步,忘情地握住馥容的手。
馥容吓了一跳。“请您自重!”她想抽回手,可金汉久却不放。
“别再说这种话了!今日你肯来看我,就代表你对我有感情,心里还惦着我,关心我,是吗?”
“我……”她不知金汉久是否病重,不愿说话伤他,却又不能承认。
桑达海站在厅边角落,垂首而立,却将屋内的景况与对话,一一收进眼底与耳里。
“你瘦了,瘦了好多,”金汉久灼热的眸子盯住她,看了许久。“出嫁后过得不快乐吗?你不但瘦了,脸上没有笑容,以往那个能说善道又爱笑的小容儿,哪里去了?”他用她十六岁当时,初初与他习画时的昵称呼唤她。
馥容脸色微白。“老师,您误会了,我来看您是因为我听说您病了。”她解释。
“就算你以为我病了才来看我,但这正代表你对我是有情的,不是吗?过去我还不能肯定,可现在,你再也不能否认了!”他沉声说。
馥容忽然明白了。
原来,这是一场骗局。
他必定是故意叫家丁传话,说他病危,目的就是引她来看他。
“既然您没事,那么我该走了。”她神色严肃,欲抽回被他紧紧握住的手。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现在就算你对我再冷淡,我也不会相信。”他继续说:“如果你真的不再关心我,今日就不会来看我,如果你不在乎我,不再惦记我,就更不会让丫头送我那条绣帕!”
“绣帕?”馥容脸色茫然。
此时桑达海已抬起头,老练的眼眸盯住厅内对话的二人。
“对,别想对我否认!”他从胸口的衣襟里,掏出一条女子的绣帕。“这条绣帕上有你亲手描绘、绣成的兰花,我是你的老师,当然认得出你的画。”若非因为得到她赠予的绣帕,他永远都不会用计骗她。
这条绣帕给了他希望与勇气,为了与她再见一面,他费尽心机。
“可是,我……”馥容原想解释,忽然想起什么,回首望向自己的婢女。
只见禀贞咬住自己的指头,表情吓坏了。
一见到禀贞的神情,馥容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心里一凉,知道这件事,再也说不清楚了。
“请您先放开我,”她知道,桑达海总管已经听见全部的对话。“您一直拉着我的手,让我不知道该怎么与您说话。”她仍然镇定,然而声调已微微颤抖。
金汉久犹豫片刻,见到她神情放缓,似乎不再抗拒,才慢慢松开馥容的手……
待他一放开手,她立即退开。
“桑总管,我们即刻回府!”她苍白地喊,立即转身走出金府大厅。
不防她忽然如此转变,金汉久愣住半晌才回神,即刻想追出去……
“金大人!”桑达海已抢先一步上前挡人。“咱们少福晋要回府,您请留步,不必送了。”他沉着眼,寒声“警告”金汉久。
金汉久瞪住桑达海。
桑达海挡住他,与他对峙,没有放手的打算。
馥容已趁此时奔出金府。
金汉久渐渐冷静下来,放弃了将馥容追回的打算……
桑达海这才放手,转身步出金府。
留在厅内的金汉久,神色复杂,直至此时他才幡然清醒,用计诱使馥容来看他,可能为她带来严重的后果。
回想起刚才她苍白、没有血色的小脸……
他额上的冷汗淌下。
这么做之前,为何他竟然完全没有想到馥容,却只想着自己?
因为放不下的感情,他竟然变得如此自私了!
回程途中,馥容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少福晋不开口,桑达海当然也不会开口去问,然而刚护送少福晋回到王府,桑达海便直接往贝勒爷的书房去。
这两日兆臣其实一直在书房,但是他不希望有人打扰,尤其是他的妻子。
敬贤被警告过,因此不能说实话。
“贝勒爷,奴才有话要禀。”桑达海走进书房直接禀报。
书房内除兆臣还有敬长,敬贤只能守在门外。
“说。”兆臣头也不抬,正在写一封信。
“奴才想请敬长回避一下。”桑达海忽然提出要求。
兆臣抬头。
敬长也瞪大眼睛。
这情况难得!桑达海明知他敬长是伺候贝勒爷最得力的奴才,有什么话竟然连他也不能听?
“你先出去。”兆臣淡声对敬长道。
“嗻。”敬长二话不说,开门就出去,唯经过桑达海身边时,多看了这神神秘秘的老家伙一眼。
“有话,现在可以说了。”兆臣道。
桑达海跪下,将在金府中听见的对话与看见的经过,诚实地禀明主子。
“奴才眼见真相不敢不报,奴才更明知不该开口评论主子的是与非,然而奴才看得出来,少福晋似乎真不知道金大人并未患病,否则不会找奴才一同前往金府探望。”最后,他下了结论。
一五一十回报,难得地加上个人观点,他希望将伤害降到最低。
身为王府总管,桑达海毫无疑义地必须对主子效忠,尤其数年前王爷不再管事后,他忠心耿耿的对象,就换成了王府里的大阿哥,也是未来的爵爷。故此,任何与贝勒爷有关之事,他就必须禀明,也一定要禀明,尽管他若不说,这事其实没人能知,但身为一名忠心耿耿的奴才他知道本份、更谨守本份,绝对不会对主子隐瞒所知,甚或自己专行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