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颤着苍白的唇,想告诉他,她的伤不严重,她也不痛,他不用担心,可不知怎地,话到嘴边,就是无法顺利吐落。
他仿佛看头她内心的挣扎,温暖地握住她双手。“别怕,小冬,我来了,我在这里。”
他来了,他在这里,在她身边。
他一定是听说她受伤了,立刻仓皇赶来的吧?所以才会不小心撞上额头,所以才会这样一身狼狈,他一定很担心她,很心疼她……
叶初冬用力咬唇,泪水霎时疯狂地占领眼眶。她不哭的,不想哭的,但在见到他的这一刻,连日来坚强的伪装忽的崩落了,她再也无法假装不在乎,假装自己很好,对自己的伤势很乐观。
其实她很怕的,好怕好怕,她怕她的腿好不了,永远站不起来了,她没自己假装的那样坚强,她很慌的,慌得不得了……
“仲齐,仲齐……”她拽住他的手,像溺水的人紧抓住浮木,那是她的一线生机,仅有的生机。“怎么办?我好怕,我怕我的腿好不了,万一以后真的不能走了怎么办?我不想坐轮椅,我不要,不要……”
她伏在他怀里,像个孩子似地痛哭出声,她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哭成这样,但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可以,他大概是这世上自己唯一能对着如此耍赖的人了,他会安慰她的,会给她力量,他不会丢下她。
“你不会坐轮椅的,我不会让你坐。”他抱紧她,用自己强悍有力的肩膀,撑护她柔软的娇躯。“我在这里,我会陪你做复健的,不管需要多久时间,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你不用害怕,相信我。”
她相信他,怎能不信?
叶初冬迷离的望着他,若是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对她不离不弃,那么,一定就好似他了。
最丢脸的时候,最软弱的时候,他都会陪着她,他会包容她的全部。
只有他能做得到……
“可是,我不能依赖你。”她忧伤的哭泣,忧伤的道出自己的心结。“我应该要更坚强的,不可以依赖你,束缚你……”
“傻瓜!你到底在说什么?”萧仲齐急了,捧起她泪痕交错的脸蛋,深情又责备的盯住她。“你已经够坚强了,已经坚强到让我心疼了,我不许你这么说,不许说你还要更坚强,不许说你连我都不需要,难道你不懂吗?人是不能孤单的活在这世界上的,只要是人,都有软弱的时候,都有需要别人的时候,这时候,我希望自己是你最能放心依赖的那个人,你懂吗?”
她懂的,终于懂了,到现在,才幡然醒悟。
他为了她,可以甘心情愿的放弃身心的自由,是她太钻牛角尖,才会害怕自己束缚了他。
“只要是人,都有软弱的时候,都有想哭,想依赖某个人的时候,在我面前,你就尽量笑,尽量哭吧!我都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他声声许诺,每一句温柔的言语,都如一颗小石子,投入她心湖,激开圈圈心动的涟漪。
他会陪着她,陪她笑,陪她哭,他愿意,让她依赖……
叶初冬又哭了,赖在自己最亲爱的人怀里,她哭湿了他的衣襟,泪水如决堤,淙淙流泻,而萧仲齐怜爱的拥着她,任她哭尽满腔委屈。
韩智宇旁观这一幕,忽的怅然顿悟,叶初冬并非真那么坚强,只是那个能令她放心依赖的人,不是他。
这对离婚的夫妻之间,仍牢牢系着某种永远剪不断的羁绊,而他,无法介入。
他默默退开,留给两人私密独处的空间。
是夜,萧仲齐带了一包换洗衣物,打算在医院陪叶初冬住下,顺便也带了厚厚几迭相簿,两人一起看,回忆从前点点滴滴,嬉笑之余,不免有些感叹。
其实他们曾经拥有过幸福的,只因疏忽了经营,所以失去了,如今,还能再找得回来吗?
叶初冬扬起眸,定定的凝视眼前的男人,她是爱他的,她知道,与他离婚这一年来,反而更清清楚楚的确认,对他的爱,从不曾抹灭。
只是——
“为什么回来找我?”她哑声问。
“嗯?”他正笑着看一张两人拿手机自拍的合影。“你说什么?”
“你不是应该今天出发去美国吗?为什么会忽然去公司找我?”
他听闻,嘴角扬起,“因为我听你的话啊!”
“听我的话?”她不解。
“你不是说要我幸福吗?”他凝住她,星眸点亮灿芒,“我的幸福就在你这里,所以我当然得回来。”
他的幸福,在她这里?
叶初冬心弦一颤,难以言语。
萧仲齐搁下相簿,温存的将她的手捧在掌心,“你上礼拜为什么去东北角?”
“嘎?”她愣住,没料到他会反过来问她。
“我想,应该不是韩智宇带你去的吧?你一个人去的,是不是?”
“是又怎样?”
“那就对了。”他微笑,“因为你舍不得我离开,对吧?”
“什么?”她大惊。
“你舍不得我,想起来我们从前的回忆,所以才取拜访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你看海的时候,一直想着我,对吧?”
她没回答,羞赧地别过眸,他知道她是不敢看他,怕自己眼底泄露了太多不敢言说的秘密。
“我听出来了。”萧仲齐低语,一根一根把玩她纤细的手指,与自己的紧紧相扣。“在听你电话留言的时候,我听出了你对我的思念,我觉得你是想挽留我的,虽然你嘴上不说。”
是啊,她的确是想挽留他的,他真厉害,真可恶,居然听出来了。
叶初冬不甘的咬唇,心韵砰然加速。
“你这个笨蛋,如果不是我主动去公司找你,你是不是打算就一直瞒着我你受伤的事?你知不知道我听说的时候,心有多痛?”他温和的责备。
她乖巧的听训,一声不吭。
是她错了。她该明白,他不可能抛下受伤的她,在这世上,他最牵挂的是她。
“你老是说自己要坚强,要独立,不许自己束缚我,其实你哪里束缚了我呢?你懂不懂,我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你难道不会有一点点不甘心?”她颤然扬眸,“我知道你当初跟我结婚,其实是为了让你妈安心。”
“我会为了安慰我老妈,赔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吗?我当然是因为爱你才想娶你。”说着,他捏捏她圆润的鼻尖,像是无奈,又禁不住宠爱,“两个人是不比一个人自由,可是两个人的快乐时双倍的。幸福是彼此分享的,我承认,有时候我会怀念以前单身时的自由,可我又怎么舍得跟你在一起的幸福快乐?”
她怅然睇他。
所以,他舍不得吗?但他还是答应了跟她离婚,不是吗?
他仿佛看透了她的疑问,叹息的扬嗓,“那是因为我当时没法回答你的问题。”这辈子,他还会不会再为别的女人心动?
“那……现在呢?”她轻轻的问。
他怔忡无语。
所以你还是答不出来?
乔旋握着酒杯,近乎失笑的盯着坐在对面,懊恼的抓头发,显然急躁不堪的男人,他的好友看来好像快要抓狂了。
“我快疯了。这真的是个大哉问。又不能说谎哄她,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回答比较好?”萧仲齐猛然拽住他肩膀,慎重求援。
他是很想帮忙,但这问题也太深奥了点,拿去问这世上最伟大的哲学家都未必答得出来。
“喝酒,喝酒。”他只能想出一醉解千愁这样的蠢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