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为了让病体彻底痊愈,李从谨还是听从医生的吩咐,尽量多休息。所以他每天只去公司转一下,处理一些重要的事,其它可以下放给下属做的,就下放;不能放的,就先搁置,等他脑袋可以回到精打细算的状态再说。
这几天算是他进入职场四年多来最轻松的时刻了。虽然他对生活没有什么追求,习惯按部就班的过日子,但偶尔过过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也不错,就当是度假。不必固定早上八点半进公司,不必在下班之后仍然留在公司忙碌,即使回家了,还是得在书房跟一堆数字战斗。他其实不讨厌忙碌的生活,所以这种闲散的日子只可以是偶一为之。
何况,也该趁此机会找奉姎好好谈一谈了。虽然奉姎似乎不想现在谈,因为她总是很忙很忙,如非必要,否则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而每次出现,待的时间比昙花的花期还短,让他连张嘴的动作都来不及准备,她就消失了。
现在是早上九点,多年来他已经习惯早起,即使生病精神不济,顶多睡到八点,就再也睡不下去,只好起来。
他已经用过早餐,奉姎特地为他煮了养生粥品,他就算再怎么没胃口,也会逼自己努力吃下。他想这粥品一定很美味,但可惜的是每次他感冒时,味觉都会变得很迟顿,只能简单的分辨甜咸苦这三种味道,至于好不好吃、美不美味等等关于食的质感问题,他无从答起,因为真的吃不出来。
吃完早餐之后,奉姎当然又不在了,他也不急于找她。跟柔柔玩了一会儿,而向来躲在房里的敏敏也难得的在吃完早餐之后没有回房,静静的坐在他身边,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他知道她在陪他,可是生性内向又被忧郁症所苦的她,完全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跟他说,只能垂着脸坐在一旁,像被罚坐似的。
他笑了笑,跟她说了些话,当然是他说,她听。说的都是些生活琐事,话题绕在柔柔身上,这样敏敏才不会感到压力,她恐惧别人谈她。然后有些讶异的发现即使食量仍然巨大,可是敏敏却是有些瘦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
而,清晨七半点进家门的凯琳,赶上了吃早餐,还是毒言毒语的在餐桌上攻击奉姎的作品,但,李从谨发现,凯琳吃得还真不少,而且,她的脸,有点圆了,竟然胖了些!
这个减肥狂人怎么可能胖?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从谨发现自己对这个家庭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于是趁着生病在家休息的机会,他决定好好的观察。
所以现在他站在三楼书房的窗边,朝下面看着。书房的窗户面对着厨房外边的小庭院。这片原本空置着的小庭院被奉姎栽植了一哇哇的香草、葱、蒜、空心菜等,俨然成为一座菜园。被凯琳讥讽奉姎企图将这幢美式洋房毁成农舍。
他看到了奉姎正在菜园里除草,这不意外,只要他不在的地方,她都无处不在。不过,他同时也看到了敏敏居然提了一桶水在浇菜!那个最近已经很少哭的邱保姆则带着柔柔坐在香草丛旁的一块有凉荫的地方画图。
敏敏……几时开始走出自己的象牙塔了呢?居然愿意出来与人互动了?
而奉姎,是怎么做到的?她做了什么?李从谨非常好奇,可是……
奉姎……
他跟她之间,发生了那样的事,原本应该要有更激烈的后续动作的——比如他正式告白,再比如奉姎不会放过他,可能会将他揍一顿等等。
就算她拒绝他的告白,也阻止不了他的追求,他是这样打定了主意的……不过,一切却因为他突然生了这一场病,变得好像所有事都没发生一样;奉姎神色平常,对他淡淡的,仍是一个尽职好管家、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但从她总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他面前来看,她对那晚的吻记得一清二楚,而且非常的介意。躲着他,难道是……变相的拒绝?
是这样吗?那他,该怎么办呢?
他的眼神追随着奉姎的身影,静静的看呆了过去。
伸出手想触碰那身影,想要靠近,想要牢牢抓攫,然而碰到的却是冰凉的玻璃,这才回神的想到,他跟她之间,隔着好远的距离呢。
心动没有道理,所以他无法向至刚解释为什么他会对奉姎动心,却对气质近似的可恩毫无思念。当年,也是可恩来靠近他,他于是接受了,两人说是情人,其实更像是互相竞争求进步的益友。
刚开始可恩讨厌男人色迷的样子,批评男人追求女人最终目标都是想占女人便宜,她看上的就是他的彬彬有礼。所以他很识趣的如非必要,连她的手都不敢轻易牵上。但后来,可恩却指责他太冷淡,对她毫无感情。他还没想清楚应该怎么调整两人之间的距离时,可恩就要求分手了,他只好同意。那时也难受了一阵子,但过后,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他与可恩,就这样了,划下的是一个彻底的句点。
他不是不珍惜那段感情,如果一直跟可恩交往下去的话,他这一生大概就会跟她过一辈子,没有其它想法,眼中也不会再看见其他女人。可是可恩想走,就只好让她走。他很习惯别人从他身边离开,从来不挽留。挽留,是没有用的。
但是,如果他追求奉姎而不可得;如果奉姎打算远远离开他,那他还能维持二十九年来的人生态度,对于想要走的人,从来不挽留吗?即使知道挽留也没有用?
他不知道。
他不想知道。
从来不觉得自己很寂寞的李从谨,在此时、在此刻,看着他渴望亲近的身影,深深觉得萧索起来……
第7章
今天是星期四,李从谨下午三点跟电视台的主管有约,为了谈凯琳下年度的新合约问题,做最后的定案。睡了一场迷迷糊糊的午觉起来,他梳洗完毕,在二点二十分时准备出门。
可能是还有点渴睡的关系,所以走起路来脚步有些虚浮,而且今天的阳光特别炙烈,亮晃晃的照眯了他的眼,觉得眼睛畏光得紧。走到车库时,就觉得有点支持不住,曲肘抵在车顶上,额头靠了上去,心中想着要不要上楼去取副太阳眼镜下来,这样开车会安全些。
「你……怎么了?」迟疑,而且有些别扭的声音。
奉姎?
李从谨讶异的猛地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呃,没事。我要出门,跟人约好了有事要谈。」他定定望着她,声音轻轻地。
「你要自己开车?可是你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好。」奉姎无法与他对视,下意识的躲避他的目光,看向他右手上握着的车钥匙。
「没事的。」他有些失落的笑了笑,将车门打开。看着她逃避的态度,本想就此算了的,但又忍不住开口:「奉姎,那天的事,我一直想找你谈——」
「我现在不想谈。」奉姎坚定的拒绝。然后道:「你脸色不太好,最好别开车。要不要我帮你叫计程车?」
她拒绝的态度让李从谨感到有些恼,所以冲动的也以拒绝回敬——
「不用了,自己开车方便些。」
虽然是拒绝,但他的口气向来温和,所以奉姎没有特别感觉到这是针对她的拒绝所做出的对抗,只认为他是不想麻烦别人而已。
不想麻烦别人,所以无论如何勉强,也都认为自己可以做到是吗?她不喜欢他这样。于是想也没想的脱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