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请姑娘指点。”
昨天跟花开发过脾气后,中午照样跟张贾至竹湖出游。
张贾久居京城,没见这等江南风光,自然大为赞赏,直至日落斜阳,一群人才带着侍从打道回府。
上官武玥便在书房里睡了,今日一早出来,仍觉得不舒服,想想便来寻咏诗,两人骑了马,在竹山上慢慢走着。
咏诗善解人意,自然看出他神色不快,旁敲侧击打听出来,先是觉得好笑,忍不住又点了点他乃“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公子虽然喜欢咏诗,但见咏诗与其它公子出游却也不见生气,何故?”
“咏诗姑娘是自由之身,想同谁出游自然任凭姑娘的意思,若我为这事情生气,倒显得我不讲理了。”
“少夫人替张公子补好亡母多年前亲赠的荷包,张公子感念在心,当面道谢,公子却气得在书房过夜,何故?”
这也是上官武玥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何故?
咏诗轻拍了马背,将马儿转了方向,笑道:“公子见到少夫人,请代咏诗恭喜少夫人。”
他不解,“她有何喜?”
“女子婚后,一生命运便由丈夫掌控,少夫人跟公子婚前不曾见过面,也未曾通过书信,却能在婚后让公子对她上了心,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公子为她动怒,这样还不足以恭喜吗?”
上官武玥怔了怔——上心……吗?
他对小娘子……他是喜欢她没错,但一直以为自己对她跟咏诗的喜爱不相上下,经咏诗一提,才猛然发现其中有别。
他对咏诗是喜爱,但却无占有之心。
他对小娘子是喜爱,不但喜爱,还见不得她对别人笑……
难怪咏诗说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他,爱上小娘子了。
第8章
张贾在上官家盘桓数日之后告辞。
上官武玥很快的开始准备前往莘集村之事。
来回需月余,许多事情需要交代,何况,还要带小娘子前往——奶奶跟娘原本都觉得不妥,一来觉得自己是大户人家,怎么可以让媳妇抛头露面,二来繁盛才出生几个月,有母亲在身边照顾自然妥当得多。
按照以往,上官武玥自然是让步的,不过自从知道自己对小娘子的心意后,突然间很想为她做点什么。
说也奇怪,那感觉居然是豁然开朗。
为什么待在家里的时间愈来愈长,为什么明明面对一样的事情却突然觉得不再感到压迫,为什么一向让他觉得无聊的府中,会突然多了那样多乐趣?
原来不只是因为怀孕的她很可爱,不只是因为儿子很可爱,而是因为他对她有爱。
在相处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的变成爱。
所以他会容忍四只兔子在别院乱跑。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忍受这些白绒绒的东西,是因为自己喜欢小动物,现下才明白,是因为她喜欢小动物。
而她会喜欢小动物,有泰半也是因为他——婚后他依然忙于染院工作,对这个新婚妻子全无体贴,她无聊到只能跟小动物玩。
喂鲤鱼。
喂崽鹿。
有时还会在地上撒些东西吸引鸟儿下来啄食。
他实在觉得对她亏欠颇多。
想起她哭哭啼啼要求前往莘集村,再想起这是婚后除了养兔子外,她唯一对他提出的要求,就觉得无论如何也要答应。
于是他告诉奶奶跟娘,何家绣坊数代以来皆以精工闻名,光是绣工独特不足以成名,何家色丝之艳,在行内是极富名声的,此次既然是为了染色石前往,带着小娘子是为了多一份意见与看法,丝湖庄这次做的是六王爷跟王妃的喜服,自然马虎不得,多个人有好没坏。
老夫人想想也是。
何家的丝颜色极艳,并不是一般套染或浸染可尽之功,染石或者染色草的挑选想必有独到之处,多个人商量也好。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上官武玥带了几个侍从,小娘子则带了小冬跟小秋两个随身丫头,另外请来镖局几位武师同行。
趁着一日天气晴朗,一行十数人驱车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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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正是盛夏。
白日燠热,马车又颠簸,自是辛苦非凡,上官武玥原本担心小娘子会吃不消,不过看来还好,除了因为天热食欲消减之外,对于旅途辛苦,并无任何抱怨。
一路辛苦,好不容易进了北方大城,上官武玥下令休息三日后再出发,一行人总算松了口气。
“客官,先喝点茶,热水在烧了,马上好。”店小二见这群人出手阔绰,又见为首的少爷护着个少妇,赶忙着入房招呼,“还要点什么吗?”
上官武玥问道:“今日街上怎么人这么多?”
他来过这里几次,没哪次人这样多的。
“喔,客官是外地来的所以有所不知,明日是七夕,晚上街口有庙会,杂耍、戏班,什么都有,红线庙里还有祈福会,客官跟夫人如果有空,不妨上街瞧瞧,可热闹了。”
上官武玥点点头,赏了小二碎银子,让他催热水快点,小二收下赏钱,连忙保证,一炷香时间马上送来。
他转向小娘子,“累了吧,要不要先躺一下?”
花开摇了摇头,“我不累。”
“那么,过来陪我喝杯茶。”
“好。”
花开听话的走到桌边坐下,拿起茶杯,却没有喝的意思,只是摩挲着,神色有点恍惚。
上官武玥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刚离开江南的时候,小娘子有些亢奋,随着愈走愈北,她开始常走神,偶尔发呆,总是在想事情,偶尔会笑,偶尔却显得黯然,进入京城后,她开始心不在焉。
他再也看不下去,决定发挥夫权,好好问个清楚。
没反应。
“少夫人。”
不理他。
叹口气,他将小娘子手中的杯子拿走,然后按住她的肩膀,轻拍她的脸颊,“繁盛的娘?”
小娘子大梦初醒般的回过神,“嗯?”
“夫君我在跟你说话。”
“唉,唉。”
“你到底怎么了?不要跟我说没事,我不会信。”
花开看着他,颇显为难——这,是要怎么说才好?
总不能跟他说是近乡情怯吧,从这里再往北,只要四日就会到莘集村,就会到她的家。
她从小生长的家。
过了这么久,花开也没把握有多少老邻居还在那里,她很怕什么也没找到,这样她要怎么告诉自己,姐妹终有团圆之日?
她当然知道自己奇怪,可是,她没办法不去想。
现在丈夫都问起了……
说也奇怪,那位京城来的张公子在丝湖庄住的那几日,相公总有点别别扭扭,刚开始她以为他还在生她的气,但后来看看似乎又不是,她弄不太懂,但至少明白他不生气了。
他不生气总是好事。
那样好看的眉,那样俊朗的五官,板着脸还真不好看。
张公子走后,他开始对自己很好。
当然,并不是那种被捧在手中的好,而是他会注意到她的小情绪,甚至些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就像现在,她只是在脑海中闪过在渔村时住的房舍,他就马上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然后很自然的,就像一般夫妻一样,问她怎么了。
她从来不是那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人,会这样闪神自然是有原因了,他那样聪明,要骗只怕不容易,还是老实说吧。
“我怕找不到那玩伴。”
“你不是说那地方小,容易打听?”
“说是这样说,可总有些担心。”花开蹙起眉,“穷人家的女儿,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