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人太过介怀原本就不太寻常,而她对一个人介怀了五年,那样蒙胧模糊的印象一直纠缠着她。
五年前是她头一次在外醉酒,可非常不幸的踢到了铁板。
虽说,通常酒醒之后她对自己醉后言行是没有什么记忆的,不过从旁人口中,她也多少清楚自个儿会有多失态,行为之颠狂令人发指。
当日被他抛进酒池,想来必定是她有错在先,但不管怎么说,她为此也缠绵病榻了大半年,若说不怨不恨,不免过于自欺欺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印象模糊的男人便一直被她记挂着,记忆中唯一一次的破例、酒醒之后能让她存有记忆的,也只有那一次而已……
浓浓的药味忽地窜入鼻中,勾回她的思绪,抬头望去,只见殷武杰去而复返,手上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
只闻到味道,她的嘴就已经开始泛苦。
「趁热喝下药效才好。」
她眉头纠紧,心想这样与药为伍的日子会维持多久呢?希望不要太久,药真的很苦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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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的风粗犷的呼啸着,吹得那些经过日晒雨淋显得暗沉模糊的旗幡猎猎作响。
日近傍晚,晚霞染红了天际,也让这一片开阔的山地被一片红光笼罩。
一辆马车自远处驰来,不多时便来到官道旁的这家客栈前,勒马停下。
「客官,您里面请。」店小二多打量了对方几眼,虽是赶车之人,但他一身公子装扮,相貌俊美。
「准备些清淡可口的吃食。」吩咐完,他转向马车厢,「柳儿,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宿吧。」
一只纤细白皙的玉手掀开车帘,店小二顿觉眼前一亮,这偏僻的山野塞外,能看到这般艳丽动人女子的机会委实不多。
只见她身段柔软,丰姿绰约,面上虽带了几分病容,却更添一抹风流。
明阳柳朝四下看了看,又抬头看了那在风中飘动的店招一眼,自语般地道:
「客来投,这名字真是贴切。」
「外面风大,先进店吧。」殷武杰伸手扶她下车。
她点了点头,由他护扶着下车进店。
两人一进店内,马上受到不少目光的打量。
袅弱动人的女子,俊美不凡的男人,无论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也令人忍不住嫉妒。
「饭菜快些上来,再收拾出一间上房来。」落坐之后,殷武杰朝店小二吩咐。
「好的,小的马上帮两位准备。」
一间?旁人的目光更加好奇了,那女子明明一身少女装束,两人却为何会同房而住?
感受到别人异样目光的明阳柳太阳穴微微抽痛。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
在最初抗议两人同房未果后,往后的每次都落得抗议无效的下场,老被他用各种藉口将话题带开,最后不了了之,即使当时他会离开房间,可每当她睡醒时床上总是会多出一个人。
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
虽说,他单单只是与她同睡而已,未有逾矩,可纵然他谨守规炬,然而未婚男女同居一室仍旧难免让人侧目,她又不能向外人大呼她的清白,所以,每逢住店时,她总会觉得羞恼尴尬。
「赶了一天的路,先喝杯茶润润喉吧。」他帮她倒了杯茶,递过去。
「哦。」藉着喝茶的动作,她低头回避旁人的目光,心里着实懊恼。
「一路辛苦你了。」这颠簸的路程对她一个闺阁千金而言是辛苦了些,何况她病体未愈。
「还好。」
「我已修书回京,告知他们我们会在军中完婚。」
「噗——」她一口茶刚入口就被他的话给惊得呛到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笑着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你几时写的信?」她气急败坏的问。
「你睡着的时候啊。」
「为什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他一脸无辜的看着她笑,「我以为你也不想这样拖下去的,难道我猜错了?」
她是不想这样不清不楚的跟他纠缠,可是,她也不想像这样有如出清存货一样把自己急急嫁出去。
「就算猜错了,你会改吗?」她不答反问。
「为什么要改?」他追问。
「……」她就知道。
「好了,菜来了,先吃饭吧。」
算了,跟这种非常会转话题的人在一起,只会越说越无力,还是填饱肚子要紧。至于婚事,她若不点头,到时候他总不能逼她进喜堂。
温柔地看她埋首吃饭,当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周围,一抹锐利的光芒自眸底一闪而过。
「小二哥,麻烦你帮我把这包药煎好,一会儿送进房里。」
「好咧,客宫,您放心,小的一定仔细照看。」
「那便最好。」殷武杰笑得温和。
明阳柳抬头看他,「你一定要在我吃饭的时候说到吃药这件事吗?」她的嘴又开始泛苦了,这饭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了。
「帮你要碗糖水好了。」他认真的提议。
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喝吧。」当她是三岁孩童哄骗吗?
「由我喂你也是个不错的方法。」他一本正经的说。
红晕迅速染上她苍白的脸,「你——」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这么口没遮拦?眼角余光瞥到店中的几位客人突然面色怪异,有人甚至打翻手中的茶,或被饭呛到。
顿时,她心中疑云丛生,沉吟了会,她决定按兵不动。
「我吃饱了,先回房休息了。」
就在她起身跟着店小二走上楼,手才搭上楼梯扶手时,殷武杰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传来——
「一会儿我让店家烧好了水,回房帮你擦身。」
此话一出,不但明阳柳身形一个踉跄,阵亡在楼梯口,四周更有剧烈的咳嗽声共裏盛举。
看来,被吓到的并不是只有她而已,明阳柳心中有数的站直身子,泰然的走向那间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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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依旧苦得让人蹙眉,她眼眶里甚至迸出了泪光。
别人喝药习惯一口饮尽,苦味也就一时,可是,明阳柳分明怕苦,却又喜欢细细品味那份滋味,于是喝得既慢又痛苦,让一旁的人看得又心疼又好笑。
「如果你肯喝快一点的话,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我这是以苦为戒,努力提醒自己,生病并不好玩。」她有她这么做的理由。
「生病并不是我们自己想不要就能不要的。」殷武杰不解。
转着手中还剩下三分之一汤液的药碗,她自语般地道:「至少有些生病的原因是可以提前防范并且杜绝的。」
这辈子活到现在,她两次大病都跟眼前这男人有着密切的关系,让她忍不住怀疑上辈子自己到底欠了他多少钱,才让他今生以此种方式追债。
郁闷无限。
「生病也可以防范杜绝?」这是什么说法?
吞下一口药,让苦味在舌尖蔓延,她这才回答道:「有时候立场坚定一些,结局就会完全不一样。比如说,如果那天我能够拒绝你到底,不去喝酒,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发生,这场病就不可能发作得起来。」
「如此说来原来你病因是我。」他低笑道。
她白了他一眼,「你才知道。」说着也想到了个问题,「那晚你怎么会那么巧也出去散心?」
「我是散步。」他申明道。
她眼角微微抽搐,低头喝药。
那天后,他开始相信缘分了,本只是一时兴起想去看看两人当年初遇的地方,却不意在半路看到望月沉吟的她,旁观多时最终忍不住开口搭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