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留在他眼底的那抹笑,不知为何,教他心房抽紧,隐隐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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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的情绪整整纠缠了他一夜,隔天来上课,发现她居然破天荒赶得及早上第一节的课。
以为经过昨天的事,她多少会介意,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到他左手边那个位子。
所以……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吧?
他其实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也不是真的觉得她有多烦人,他甚至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勉强,刚开始或许有一点,但后来,他真的是很自然地在做那些事情,有些贪懒的老师不点名,直接个人签到,他甚至做过在签到名单里偷偷帮她签名的事。
他真的,不讨厌她。
连他都无法理解,当时为什么会那么生气,那么……口不择言。
事后,他一直想向她道歉。
接连一个礼拜,她每节准时上课,也不再把教室当补眠场所,少了报告、笔记、考试等讯息传达,他竟不晓得自己还能跟她说什么。
下了课,她不会再跟着他、要他载她去等公车,她另外有人载。
看杜非云在教室外等候,两人相偕离去,他胸口——说不出来的闷。
不似从前,偶尔口气甜甜地赖住他,她没再开口要他帮任何一个忙,再小都没有。
很明显了,要说她没生气、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挣扎了片刻,他轻喊埋头整理上课重点的她。「张宛心,你——需要笔记吗?」她刚刚上课,好像有闪了一下神。
她抬眼,似乎颇讶异,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不麻烦你,谢谢。」
……看来记恨记很深。
他在心底偷偷叹气,很认命地道歉。「那天的事……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说那种伤人的话,可不可以原谅我?」
「啊?」她眨眨眼,而后轻笑。「你不用道歉啊,我又没生气。」
是这样吗?
在她熟悉的浅浅笑意下,他以为事过境迁。
上完今天的最后一堂课,他刻意放慢了速度,等着她一如既往,拉着他衣袖,甜甜说声:「载我一程好不好?」
然而,她没有。
收拾完,她越过他,安安静静走开。
「张宛心!」他忍不住脱口喊她。「需不需要载你去等公车?」
她愣了愣。「啊,不用,我和人约好了。」
看来,是他过度乐观了,她并没有释怀。
隔天,她一整天都没有来上课。
再隔天,他上完两节课,旁边那个位子仍是空的,一直到第三节上课十分钟后,她才匆匆赶到,由后门溜进来。
「一八七页,银行往来调节表。」他小小声告诉她。
「刚刚迟到偷溜进来的那个,在途存款是多少?」讲台上,凌厉的目光直接扫向她。
基本上我没有在途存款,连银行存款都不超过五位数……
她当然不敢这么找死,垂眸正欲思索应变对策,瞧见徐靖轩桌底下伸向她的掌心字迹。
「9870元。」她立即回答。
坐下来后,她撑住额头,调整呼吸,忍住晕眩感。眼皮好重,她努力撑住不向周公投降……
徐靖轩偏头,留意到她脸色不太对劲。她一直不住地轻咳。
「怎么了?」他指指她额头,那里一片瘀青。
她伸手摸了摸,有点肿,不过应该没关系。于是她仍然笑着回答:「没事,不小心撞到。」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她站起身。
「你去哪?」徐靖轩拧眉。她今天真的怪怪的。
「买早餐。」
都第三节下课了还买早餐?
张口正想叫她坐好,他去帮她买,她突然无预警地双脚一软,就在他面前倒下来。
徐靖轩出于反射动作,张臂接住她,整个人彻底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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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在逞什么强?」听到风声后赶来医务室的杜非云,双手环胸站在床尾瞪她。
「回去……不要说。」她轻喃,又垂下眸子。
「我不说,承均也会说。」
「那我自己跟表哥说。」
「杜宛心——」
「张。」她由内到外,甚至骨子里,都担不起那个姓。
「OK,张。」杜非云立即修正。「怕伯父知道,为什么还要逞强?你要自己负担生活费用,我们也不勉强你,但真的不舒服就在家休息啊,前天才陪你去看医生,休息一天又急着抱病跑来上课,真如此好学不倦,怎么不去看小鱼逆流而上当伟人?为了几堂课把自己搞成这德行,到底是为什么啊你!」
「徐靖轩……不喜欢我这样。」求学态度散漫,有一节没一节地上,老是仗着别人帮忙,别人也会厌烦的……
她记在心上,他说的每一个字,虽然听得很难过,但是回家之后,一整晚想了又想,他并没有说错什么,她的求学态度是不对,她不可以……再麻烦他了。
「他说的每一个缺点,我都想改,努力做到他喜欢的样子……至少,不要让他讨厌……也许一直问、一直问,说不定有一天,他真的会答应让我当他的女朋友……堂哥,我真的很喜欢他。」
傻瓜!杜非云听得又气又心疼。
「值得吗?单凭表象就批判你的人,值得你这么喜欢?」他无法理解。
「不是的,他……他不是,他很好……」真的!她知道他不像表面上说的那么厌恶她,否则她才没那么厚的脸皮去缠他。
他一直不着痕迹地在帮她辟谣,维护她的名声,因为关心她,别人道她长短才会让他心情那么不好。
他私底下帮她做了很多事情,系上的权益会替她争取,琐琐碎碎的杂事替她处理,他身边那个位子不是没人坐过,是他刻意替她保留下来,这一路以来,他无声地护着她,她其实都知道。
她不是一厢情愿,是因为感受到他隐晦的温柔,所以她想,他至少有一点点喜欢自己,才能带着笑容,一遍遍问:「可不可以让我当你的女朋友?」
杜非云深澡凝视她,而后,低低叹出一口气。「不觉得——很委屈吗?」
她一出生,命运就待她不公平,要顾杜家的面子,又要扛母亲的过失,而她两者都不能拒绝。
知道她身家的人,说她千金大小姐,任性得不将上课当一回事。
不知道她身家的人,说她锦衣华服,爱慕虚荣。
他在旁边看,都替她心酸叫屈了。
原是千金小姐的命,本该被捧在掌心、众人呵宠的小公主,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就因为连她自己都无法作主的血缘——
现在,就连喜欢一个人,都无法被了解,爱得那么委屈。
他放柔了声调,怜惜道:「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堂哥去跟他说好不好?」
「不要!」那会把他吓跑,他还没那么喜欢她,她想慢慢来,一点、一点地争取他的感情。
杜非云轻叹,坐到床畔,轻抚细致脸容。
这张遗传自母亲的美丽容颜,真不知是福是祸。
她从小就很坚强,因为知道没有人可以依靠,早就习惯独立面对所有的事情,他一路看着她成长,有时想替她做点什么,都力不从心。
这个女孩子,真的很让人心疼。
长指拨开她刘海,杜非云发现半掩在底下的瘀伤,看起来像是硬物砸出来的。「这怎么来的?」
「妈妈……」她犹豫了一下。「今天早上,情况有点控制不了。」
他眉心轻拧。「这样不行,我看还是送疗养院好了,再这样下去,你不见得应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