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本能地全身戒备,目光直勾勾地回敬着对手,半点都不移开。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交,紧紧缠在一起,静静的山洞里,依稀只有火光中噼里啪啦的燃烧枯枝声响清晰可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倏然一笑,“真是个倔强又固执的女人。”然后别过头去。
她一愣,忽然全身像泄了气似的,筋骨都觉得酸疼。原来刚才只顾着全神贯注地和他对视,竟然耗费了不少体力。
她不由得暗笑自己这样的做法实在孩子气,若是妹妹于佳立,有那样一副向来与人争强斗狠的性格,会做出刚才那样的蠢事,才是合乎常理。
可她,怎么会为了一个人的一双眼,就失了自己素来处事冷静谨慎的原则?
山洞中沉默了良久,久到她迷迷糊糊地又要睡熟,忽然在朦胧中听到他说了一句,“明日我陪你上泰岳山。”
“恩?”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梦中的话,一睁开眼,看到他躺在地上,头枕着手臂,一条腿翘着,搭在另一条腿上,优哉游哉的。
“刚才……是你说话?”她迟疑地问。
“我说,明日我陪你上泰岳山。”他这一次的话更加清晰明了。
她不知道是惊诧还是震动,一下子坐了起来,“为什么?”
他偏头看她一眼,笑吟吟地道:“万一你被山贼杀了,总要有人帮你收尸,然后给白家送信吧?”
第2章
第二天,风雪终于停了,但是满天满地的白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异常刺眼.
那乞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匹马,让白佳音坐上去.
她这才想起,自己是坐着马车跌落在一道山沟里的,怎么又会跑到这山洞来?不仅孟豪他们没了踪影,马车又去了哪里?
"这里,不是我摔下去的地方."
“当然不是。”他持着缰绳看她,“要不要我蹲下来,大小姐踩着我的背爬上马背去?”
她接过缰绳,一脚蹬上凳子,翻上马背,动作很是干净俐落,一看就不是第一次骑马。
居高临下,她看着他,“为什么把我带到这么远?”
“你摔下去的地方,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烂沟,要救你性命,自然不能让你泡在冰雪里,这山洞是我的临时居所,没有别的好东西 ,破烂草药倒是有点。”
“你不是故意把我带远了吧?”她狐疑地问:“你怎么把我带走的?”
“除了背着你,我还有别的方法吗?”他朝着她挤眉弄眼,“看上去你挺瘦的,背着却挺沉。”
她的脸颊修辞然一红,又端起正色的表情,“你叫什么?”
“怎么?终于关心起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乞丐姓啥名谁了?”他总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我姓赵,别人都叫我小赵,不过看你这年纪,应该 不会比我大,叫我一声赵大哥就行了。”
“你的名字只有一个姓氏吗”
她的追问让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你真是有趣,想从我的名字里知道些什么?我若是存心骗你,连姓氏都可能是假的,就是告诉你名字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想日后跟我翻脸,抓着我的名字去报官不成?”
白佳音沉吟一瞬,心中明白他根本不想说出自己的来历底细,所以然才这样推三阻四,这人,仿佛有无数的秘密埋在身上,说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根本不可靠,让他和自己一起上泰岳山找山贼,实在是下下策之举。
但是,她素来是个想到就要做到的人,时间紧迫,她已经不能再耽搁了。
她不知道泰岳山在哪儿,也不知道孟豪他们现在 情况如何,骑着这一匹马,那乞丐就跟在她身边,两人一路默默地走,到了岔路口,他会拉缰绳一把,将马头指引到该走的方向。
好长一段时间里,白佳音都暗自揣测他所引的路线是否正确,直到走了很久之后,一座石碑立在路边,打消了她所有的疑惑,因为那座石碑上刻着一行字——
前方即为泰岳山,无钱要命莫进来。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一眼,依旧纵马走进山路之中。
没走多远,就跳出两个人,手中持着兵刃对她喝道:“站住!你没看到外面的石碑吗?还敢往山里走?”
白佳音淡淡地说:“你们山寨当家的是谁?烦请传话,就说东岳庆毓坊的白佳音请他出来一见。”
那乞丐笑着在旁边道:“你这种拜山的方式比较像来挑人家山寨的,就算当家的肯见你,也不会让你喝茶。”
白佳音看了他一眼,“你若是来看热闹的,请站一旁,免得一会儿刀剑无眼,伤到了你。”
“怎么?听你这口气,倒像是要罩着我似的?”他挑起眉毛。“若是人家要动刀动枪起来,请问你是能耍拳脚,还是能舞剑啊?”
他总是用这种漫不经心又冷嘲热疯的口吻对她说话,即使白佳音向来不会露出半点恼怒的表情来,他的嘴巴还是毒得像是可以杀人。
那两名小喽罗果然回去报告了,有些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泰岳山的山大王居然命人传话下来,允许白佳音上山寨一见。
“这世上还真有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情?”那乞丐哈哈笑着,拉着她的马往前走,却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句,“要小心,山贼向来杀人不眨眼。”
她一愣,没想到他会冒出这样的话来,本能地回应,“有劳关心。”
山大王是个很壮实的中年大汉,斜坐在一间大房子的门口,像是晒着太阳一样悠闲,天这么冷,他穿得却很单薄,面前摆着一排箱子,赫然就是白佳音带回来的那些货物。
白佳音的出现,显然也让这山大王很是吃惊,所以然他将白佳音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露出雪白的一口牙,“白家大小姐,久仰大名了。”
“以前是久仰,现在则是敌人。”白佳音的第一句就不客气,让旁边的人暗自皱眉。
山大王劈腿坐着,样子很是不恭敬,斜着的眉眼,几乎是从上向下瞥着白佳音,那不屑一顾的胜利者姿态,彰显无遗。
“白大小姐是上山来找我们打架报仇的?您那些身强体壮的手下呢?怎么换作这样一个脏不拉几的臭要饭的替你们白家助威?”
白佳音平静地说:“既然山大王知道我的身份,这一批货您就不该劫。”
“为什么?你们白家是东岳人,而我们则在西岳的地界,大小姐到我们泰岳山来,只怕连通关文牒都没准备好吧?”
“你们擅闯东岳,强抢白家货物,又是东岳西岳哪家官府应允了?”白佳音针锋相对,“此次白家所运的货物,除了官家货,还有私货,客气地说一句,请你们立刻归还。”
“哦?是不是还有不客气的说法?”
“不客气地说,泰岳山毕竟是山贼窝,你们自以为有谁可以为你们撑腰?若东岳因此质问西岳,你们的皇帝会保下你们吗?”
白佳音的强硬口吻惹得周围旁听的山贼一阵阵喧嚣,有人叫道:“老大,别听这女人乱说话,白家又不是神捕门,能把我们怎么样?东岳人,管不到西岳的头上。”
另一句山贼靠过来,贼兮兮地笑说:“老大,我看这丫头长得不错,留下来给老大当第七房老婆吧,咱们山寨里正缺个识文断字的女先生呢。”
白佳音面对伸到面前的毛手毛脚,猛地挥手打开,喝道:“放肆!”
她徒然的动怒,眉宇间凛凛威仪如寒刃一样,不少人为她这一刻的冷峻威仪所惑,静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