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兰一口气上下来,急喘几下,在不堪承受昏厥前,耳边还听见秀娥的惊问。
「贝勒爷,您为什么不阻止小总管跳井?为什么……」
原来秀娥是去追回永璘的,那男人来了,却只是眼睁睁的见恭儿一跃,魂断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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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撤兵了?」永璘竭力维持话语的平静无波,却克制不了语气中的紧绷。
「撤了。」德兴不安的回道。他随贝勒爷进宫的途中,就听闻葛尔沁撤兵,当下贝勒爷惊得直接掉转马头回府,不料途中就见到秀娥急奔而来。
可赶回府後,主子竟又冷眼旁观著小总管被逼跳入井内。
这会他要人再去确认葛尔沁撤兵之事是否属实,如今消息回传,证明葛尔沁今晨天一亮就拔除帐篷,开始撤军走人,这么做表示了什么?他达到「目的」,所以甘愿走人了?
他瞧见一股毫不隐藏的怒气流窜在主子的瞳眸间,那俊逸的脸色是空前的阴沉,不禁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
永璘挥手屏退他,迳自走向床前,目光似毒的瞪视著床上的人儿。那废井并不深,也还有井水在里头,只是离主居较远,所以平常作废不用,但人若跳进,水只及颈项,既摔不死也溺不毙。
只是井水冰冷,待不了多久就足以让人昏厥,可他无动於哀,冷眼的见她受苦,一刻钟後才要人将她捞起,而此时此刻,他的表情更是深沉得教人生畏,闪耀著火焰的眼睛,直射向紧闭双睫的她。
我要纳你为我的福晋。
纳我为福晋?!我没要你这么做!
你不想当我的妻子?
不是的,我……我恐怕没那福分啊。
你对我,到底有几分情?
几分情?
你爱我吗?
怎能……不爱……
那是几分……说不出来?
那女人不是被掳去的,她是自个走进去的,如今孤男寡女已过了一夜,发生了什么事,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但若你还要自欺欺人,也随你了!
……别管皇上的密旨了,他要你拿命换你阿玛自由,要你以死逼退葛尔沁,这些你都别管了,他若坚持要你死,就光明正大的亲自下旨赐死,要你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算什么……
一石激起千重浪,永璘的心波涛汹涌得几近惊涛骇浪了。
这女人背叛了他!
他怒而一手扼住昏睡人儿的手腕,强力一拉。
恭卉被拉得惊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水璘?」
「说,你真是自个去了葛尔沁那儿?」失了方寸的他,让原本俊雅的脸庞显得狰狞了。
她顿时清醒,所以回忆倏地回笼。「我……」
「说实话!」
「……是的,我是自愿前往的。」
握紧她手腕的手,突然间松了,脸上是少见受到打击的表情。
「你与他过了一夜?」他握紧拳头,掌心起了热痛。
她吞了口口水,直视著他的眼没有闪避、没有退缩,更没有预期的害怕。「没错。」
啪!房里的方桌顿时被摔得四分五裂。
永璘垂下黑目,「是皇阿玛的意思吗?」
「不是。」她淡然的说,竟变得冷漠。
「那么,你找上葛尔沁纯粹是为了苟活?」
深吸气,她点头。「是的,万岁爷愿意释放我阿玛,连爵位都肯归还,但要我自尽谢罪,我不想死,所以找上葛尔沁献身。」
望著她汪洋澄净的眼眸,永璘靠著旁边的一堵墙,最後慢慢贴上。
这女人为了活命,真的背叛他了!
她接到密旨威胁可以找他求助,可以拒绝接受,可她却找上葛尔沁……这已经超乎他所能容忍的范围。
向来璀璨光亮的眼眸瞬间面色黧黑,形容憔悴。
只是情伤,并未让他的表情悲凄太久,过了半晌,就见永璘蓦地笑开。
「你如愿了,葛尔沁退兵了,说起来,我与皇阿玛还真得感谢你像妓女一般愿意牺牲奉献的解难。」再抬首,他满身的怒气彷佛不曾存在过,唇角还甚至轻淡的勾起薄凉的笑容,那笑靥蕴含著对外人才有的,惯带著的嘲讽。
「葛尔沁真退兵了?!」她似乎有些惊讶。
黑如子夜的眼眸盯上她脸上细微的表情。「你的奉献真是值得。」他阴晴不定的望著她。
恭卉巴掌大的小脸上,素来格外清透的眼眸间顿时蒙上阴影,缓缓的垂下头,
一颗晶亮的泪珠自她眼角滑落,原本还能勉强维持著平静无波的表情,再也无法继续,低下的脸庞尽是一片回不了头的泪水。
瞧见她的泪一滴滴的没入床单里,最後消失,遗留的只有水渍,永璘冷冷的笑著,阴郁疏离。
「你走吧。」片刻後,他终於出声。
她单薄的肩头轻颤,身子泛起寒意。
「既然葛尔沁兵已撤,你也不用死了,能够活命是你用身子换来的,走吧,皇阿玛不会再为难你了。」他冷漠至极的背过身。
「永璘……」恭卉不舍的想要触碰他,可就在那双含著深思与凌厉的冷眸凝视下,她只能缩回手。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不再有温度,寒得如腊月瑞雪……而这是她自找的。
「好……我会走的……」抽痛的心伴著无奈的热泪,交错凌迟著她,可这回,再不会有人吻去她的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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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勒爷……」德兴望著穿著靛蓝袍子的自家主子,心下揣摩半天,还是惴惴不安地启口。
「走了吗?」永璘冷漠的问。
「刚走。」
「嗯。」他冰若寒霜的颔首。
德兴实在瞧不出主子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思。长久以来,他护在心头的女人离开了,还是他亲自赶的,他应该受伤颇重,可却漠然的瞧不出半丝情伤,是他压抑住了,还是真的不在乎了?
「小总管去了简侧福晋那儿,暂时住同一间客栈,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德兴认为他会想知道,迳自又提及。
「大夫来了吗?」永璘像没兴趣知道似的,没再多问任何事,眼光瞟向门外。
德兴暗叹了一声。瞧来贝勒爷真是彻底鄙弃小总管了,向来只要是他不屑一顾
的人,他都可以漠视得十分乾净,就像他洁癖的性子,容不下一抹脏,脏了必除尽。「来了,正候在门外,要唤他进来吗?」
「嗯,让他进来吧。」他吩咐。
「贝勒爷。」大夫迅速进来了。
房里烛灯幽暗,永璘沉著声招手。「过来瞧瞧吧。」
「是。」
这位大夫不是宫廷御医,而是永璘要人特意去宫外请来的名医,至於为什么不找御医,德兴很纳闷。
大夫恭敬的行礼後,把上永璘的脉,然後反覆检查他身子的许多处,脸色越来越凝重,德兴瞧见了不禁胆战心惊起来。
「如何?」一炷香过後,永璘淡问。
大夫冒著汗,举臂擦了擦。「再给在下一会时间,我想再查清楚些。」大夫的神情越来越紧张了。
「好。」他点首,不再催人。
足足又过了半个时辰,大夫才惶恐的退到一旁,双脚跪了地。
「好了?」他面色不变的问。
大夫的声音是抖的。「在下……诊好了。」
「说吧。」
「是。」大夫毫不隐藏紧张的深吸一口气後才开口,「您的病有点棘手。」
「然後呢?」听到这话,永璘像是心里早有数般,没有多少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