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总算抬眉。「你怎么知道?」声音极为沙哑乾涩。
「这么说……你真去找葛尔沁了?!」
「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永璘知道你去了葛尔沁那儿,一夜未归,气疯了!而且……」
「而且什么?莫非你告诉他万岁爷密旨的事了?!」恭卉心急的问。
「没有,我没说那么仔细,我只说你接过皇上的密旨,至於内容我推说不知情,要他自个去问皇上。」孔兰不安道。她著实不知这事该不该向永璘说,可密旨一说破,就不是密旨了,若此事见光,她怕牵连更大,让皇上拉不下脸来,也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可若什么都不说,难道真让恭儿去以死谢罪?
「那、那他真去找万岁爷了?」她倏然站起。
「嗯……他怒容满面的进宫了,这是一刻钟前的事,他刚走不久,你若想追回他,还来得急。」
她本来立刻站起,可想了想又怅然坐下。「我……不用追了,万岁爷精明得很,不会承认密旨里说了什么。我若追去,只会让永璘更怀疑密旨的内容罢了。」她颓然再坐回去。其实,这样也好,这样才能解决问题……
「可是那永璘就会误会你,你怎么也得对他说清楚,究竟去了葛尔沁那……这一夜都做什么?」孔兰问得小心,生怕她真做出对不起永璘的事来。
「我……我与葛尔沁……」
「你这人尽可夫的贱人,还敢回来,来人,带走!」樱子突然气焰嚣张的出现了,她身後的几个日本仕女即刻上前带人。
「你想做什么?!快放开她!」孔兰惊愕的上前拦阻。
「你滚开,否则,待会我连你一块丢进那废井里,让你陪她一起死!」樱子怒说。
「什么,你要将恭儿投井?!」孔兰大惊。
「没错,让开!」樱子将挡在前头的她推开,要人拉著恭卉走。
恭卉白著脸,听见樱子要拖她上井边的目的後,也没再挣扎,任她们拉著往前走。
「您不能动这种私行,贝勒爷知道了可不得了啊!」秀娥闻讯赶来,急著阻止她。
「那就等他知道後再说吧!」樱子冷笑,言下之意就是要先斩後奏,今儿个非要恭卉死不可。
「您怎能趁贝勒爷不在对小总管做出这种事?!贝勒爷不会放过你的——」
「住口!我豁出去了,横竖永璘都会对付我,在他对我下手前,我定要先杀了这女人泄愤,他要我尝尝落井的滋味,我就先教他的女人当垫背,先下去为我张罗床位!」她恨声说。
「你太可恶了,这里是贝勒府,由不得你胡作非为!」孔兰怒斥。永璘前脚一走,这女人马上嚣张变脸,真是该死!
「说得好,这里是贝勒府,目前我还是这儿的少福晋,我要处死一个不贞的女人,谁敢拦阻?!」
「就算你是少福晋,贝勒爷也吩咐过可以不必理睬你,不久就要送走你!」秀娥直说。
听到这话,樱子更恨。「那我还没被送走不是吗?我是代表日本的一国公主,谁敢对我无礼,再走前我就先治你!」她拿出公主的身分来压人,目前府里的日本人经过永璘上回的恶整过後,虽然伤残了一半,其他的人也被软禁,只剩少数几个伺候她的人留在身边,但有这几个就够了,够她杀一个女人!
「总之,你不能这么做!」秀娥急怒不已。
「哼,我说过,你们再罗唆就一起下井去!」她发狠威胁。
秀娥身子一缩,像是真被她的话吓到了,惊恐的捣住了嘴,须臾後,转身就跑个无影无踪。
樱子见了笑得更得意。「恭卉,你瞧,那丫头也怕死,没人敢帮你的,待会你就自个儿乖乖跳下去,省得我还要费力气推你,明白吗?」
泪珠滑下雪白双颊,恭卉完全没有挣扎,轻声的应,「明白。」
但这反应不是樱子要的。她要见她苦喊求饶,无助啜泣,而不是像认命般,叫她去死也不反抗,这少了一种凌虐人的快感,如何消解得了她对这女人的恨意?
永璘将她形同软禁一般锁在这间贝勒府,不让她对外连系,之後可能将她遣回国或乾脆杀了她,然後让这女人取代她的地位,哼,这世上没这么如意的事,她先弄死这女人,报复他,绝不让他们两人称心如意!
到了井边,她见恭卉依然神色平静,不由得一把火烧起,上前狠狠再送她一巴掌。
「你真不怕死?」她怒问。
「怕。」恭卉咬著牙,不让嘴角的血流出。
「若怕就向我哭饶!」
「我怕死,却也……想死。」她笑得苦涩。
樱子一愣。「什么意思?」
「樱子。」恭卉神情凄凉,忽然朝她轻唤。
她马上皱起眉来。这女人敢直呼她的名字!「你——」
「我会死,不过,请你真心留在大清,别对永璘有贰心,只要他能瞧出你的用心,不会真的狠心待你的。」恭卉眨回眼泪,又哭又笑的劝说。
「你……」她很意外她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我求你一件事,可以吗?」她一叹,忽地又请求。
樱子这才由方才的惊愕中回神,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终於要求我了?哼,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而不是说些要我忠於大清的废话!说吧,你想求我什么?」
她期待她能跪地求饶,虽然她还是不会饶过她,但是她希望见到这女人狼狈的模样。
恭卉瞧著她傲然得意的笑,哽咽了。「我求你在我死後告诉永璘,是我自个跳井的,跟你没有关系。」
她又是一愕。「什么?!」
「你知道我说什么,不需要我再重复,这是我最後的要求。」若能顺了皇上的意自尽,又能消除樱子对她的恨,那么她的死是皆大欢喜,有利无弊啊!
樱子目光发狠。这女人莫非是知道她必死无疑,就故意说这些话,这是以退为进,希望她饶她吗?作梦!「这若是你的遗言,好,我可以成全。」既然她愿意帮她脱罪,她有什么好坚持的!
恭卉淡然一笑。「那就谢谢你了。」
「你这女人!」樱子恼得发颤。「还不跳?!」她怒吼一声,再也忍受不了多看她一眼。
抹去泪,恭卉爬上废井,眼一闭就准备纵身一跳。
「恭儿,不要跳!」孔兰街上前大喊,可惜身子教樱子的人给强拉住,不让她
前进阻扰。
「兰姨,阿玛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恭卉转身望著她,含泪地交代著。
「不,我不要你牺牲!别管皇上的密旨了,他要你拿命换你阿玛自由,要你以死逼退葛尔沁,这些你都别管了,他若坚持要你死,就光明正大的亲自下旨赐死,要你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算什么?!你阿玛就算再不良,得知你为他这样牺牲,也不会愿意的,别死,你下来,别要傻傻的跳下去了!」孔兰哭喊著。
「别说了,这样死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你若不忍心看,就离开吧,记得交代秀娥,别说出我真正的死因,就让永璘以为我是自尽的吧。」
「不——你不要跳!」
她凄然的朝兰姨笑著,阖上眼,眼前仿佛出现了过往与永璘相处的点点滴滴,那男人的狠、那男人的绝,最後都化成了她手中紧紧握住的情分。她多舍不得啊,多想珍惜这份得之不易的爱……
风一吹,跟著滚飞了她的泪,雪花片片,犹如最好的送葬花办,伸手紧抓住空中最後一抹的冰凉,她纵身一跃,投入了井里,转眼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