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并没有上锁,里面摆了许多封信。
好熟悉哦,浅蓝的信封、浅蓝色的……她受到蛊惑了,轻拿起信封,打开。
信封里面是一张贴著菩提叶脉的卡片,卡片上有几行字。
春天让大地变美,而爱情让人们变美。
美丽的大地需要鲜花点缀,而沉溺爱情、情不自禁的男人,需要十三朵玫瑰。
那字迹……杜绢的呼吸骤然加速,心跳狂奔,她不明所以地恐慌著,颤抖的手抽出另一张卡片。
任何幸福,都不会十分纯粹,多少总会掺杂一些悲哀。
但爱情总有本事让悲哀变得甘之如饴,所以我甘心在酸酸的爱情里盲目追寻。
一个场景跳出,女孩撒娇地拉著蒋昊的手,甜甜的声音问著,「阿昊,爱情是甜蜜还是辛苦?」
杜绢惶惶然,她无法不读卡片、无法把视线从那些熟稔的字迹间移开,但不好……这样非常不好……
真的不好……快点把东西塞回去,假装没有这回事,赶快闭上眼睛,假装这些东西很陌生……
在「假装」问,她又抽出另一张卡片——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挫折+沮丧)×不满÷自怨自艾
为什么我的爱情是单轨道?
只有我通往你的方向,却当不了你的终点目标。
更多场景跳出来了。
蒋昊的房间里,有玉兰花的香味。他低沉的声音轻问:「喜欢一个人,你可以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他的吻、他的爱抚,他无节制的欢爱……
想起来了!她终於想起那些刻意被自己隐埋的故事,她终於串起梦境里的点点滴滴——
晚上十一点,杜绢站在蒋昊家外墙,背靠著冰冰凉凉的墙面,瑟缩。
她站了很久,久到双脚发麻,久到她开始猜疑,妈妈才是对的,她果然无知,她终究太年轻,看不透男人的心。
这个地址,会不会只是蒋昊敷衍她的?他在离开小镇那天,就亲手为两个人划下句点?他不想和她有後续……
猜忌困惑著她,她在路灯下来回徘徊。
如果这里只是谎言呢?如果他从来就不想和她有牵扯呢?如果从头到尾只是她的一相情愿呢?
她累垮了,却坚持站直身子,挺著背,好固执。
蒋昊的车子终於出现,她僵硬的脸庞露出一丝笑颜。那是她看过几百次的车子,正缓缓往街道这头开来。不过是一个车影,她便迅速丢掉猜忌,心底再度燃起熊熊希望。
瞧,阿昊没骗她,他想和她继续,他没有敷衍、不想对她划下句点,她不是一相情愿啊。
车子停下,她朝车子跑去,没想到车里下来的是两个人——阿昊和莹青姊。
很晚啦,茔青姊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是图书馆、不是电脑教室,更不是学校宿舍,她没道理出现啊。
她没料到的事一件件飙出笼,莹青姊才刚站稳,下一秒,她就勾住蒋昊的脖子,送上叫人害羞的法式热吻。
杜绢死盯住他们,紧捣住的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们怎么可以?禹升哥呢?他们的三角关系被打破了吗?
「我爱你。」莹音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到杜绢。
不可以,莹青姊不可以爱阿昊,她已经付出一切证明她爱阿昊,她和阿昊有了小孩,他们之间必须走下去啊!
她向前奔跑,追著蒋昊的方向跑去,她跑得很急,生怕速度不够,爱情就要烟消云散。
「我也爱你,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爱你。」蒋昊低醇的嗓音回答。
她骤然停下脚步。她还是……慢了一步……
太慢,不管她跑得多用心认真,终是太慢。
她爱他、他爱她,他从第一眼看见莹青姊就爱上,而莹青姊,百转千回之後,发现那人在灯火阑珊处。
他们的爱情,在很久以前就序幕拉起,而她初来乍到的爱情,怎能和他们相敌?
「太好了,我爱你、你爱我,我们明天就去结婚,当当当当……」莹青哼著结婚进行曲,笑容可掏。
「不行。」下意识地,杜绢插进话。
听见声音,蒋昊回头,看见她,满脸讶异。「你怎么会来?」
「我不能来吗?」她的口气很坏,这是第一次,她对他不友善。
蒋昊没回答她,打横抱起莹青,丢给杜绢一句。「有话进来说。」
怀孕的是我,为什么是莹青姊占据你的怀抱?为你付出一切的人是我,为什么你爱的是她?为什么我为你失去母亲、失去所有,你却想和她走入礼堂?
一句句的为什么、一声声的怨怼,她的苦闷……他彻头彻尾都看不见。
她该嘶叫的,该疯狂的把他胸前的女人扯下来的,可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合作地跟在他们身後进屋。
「不可以後悔哦,我们要结婚。」莹青勾著蒋昊的脖子,又是一记响亮清脆的亲吻。
她喝醉了,醉得看不见杜绢或其他人,她吵著嚷著,要蒋昊哄。
「好,我们要结婚。」蒋昊哄她,哄得不遗余力。
「不可以後悔。」她的手指在他胸口画圈圈。
「我不会後悔。」如果她清醒也不後悔的话,他没道理後悔。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她闲著没事干的手捧住他的脸,额头与他相对。
「明天。」
「我要穿白纱、要戴上最华丽的珠宝,我要当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
「好,你会是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我会给你五十七朵玫瑰,让所有人都知道新郎官『吾爱吾妻』。」
杜绢的心碎了,苦涩一分分冒上来。他居然知道五十七朵玫瑰的花语是吾爱吾妻?在爱莹青姊这件事上,他真是卯足全力。
他们的对话像重鎚,捶上杜绢的胸口。不痛,因为那个早已经破了、损了、残了的心脏早就不在胸中。
进客厅,蒋昊打开电灯,他对杜绢说:「你坐一下。」然後抱著莹青进房。
可是她不只等一下,她等了很多下,多到疲惫的她几乎睡著,要不是心太痛、要不是一闭上眼就看见母亲的哀恸,她真的会睡著。
她蜷缩起身体,在大大的沙发里,缩成小小一团。才秋天啊,怎么会这么冷,是什么样的天气,让她冷进骨头里?
终於,她等到蒋昊,他的疲倦不比她少。
今天很难熬,莹青和禹升之间出问题,禹升的女人缘把原本幸福快乐的一对弄得鸡飞狗跳,他只是想主持公道,却引发了禹升的不满,两个人的问题连他都牵扯上。
偏偏,禹升的指控没错,他确实是司马昭之心,他爱莹青,爱得不避嫌疑。
「你和莹青姊在一起了,是吗?」杜绢质询的口气,咄咄逼人。
禹升的质疑让人难受,杜绢的咄咄逼人更让他难消化,更何况她的口气太恶劣,没有人可以耐心跟她沟通。
「我有义务跟你交代我的感情世界?」他也不释出善意。
「没有吗?我们已经上床了不是?!」她知道她的表情像泼妇、口气像糟糠,可她控制不了自己。
「你以为上床代表什么?你有没有听过一夜情?如果每个和我上过床的女人都有权利来过问我的感情,会不会太有趣?」他嘴角啣著讥诮。
她的付出只是一夜情?上床对他而言和刷牙洗衣一样,普通而无趣?不知道什么东西碎了……杜绢听见碎裂声,低头却找不到破碎的东西。
「所以那夜对你……没有半点意义?」她泫然欲泣。
她那么珍惜的自己呵,在他眼里只是敝屣。
「你认为应该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