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好,有空就插。」
深夜,蒋昊打开杜绢的房门,轻轻走到床边,在床头柜上放下八朵玫瑰。
八朵玫瑰的花语是「弥补」,从现在起,轮到他来弥补她,用爱情、用心思,他要好好爱上这个为他吃尽苦头的女生。
她吞过药了,睡得很沉。
他看著半开的药瓶、喝掉半杯的白开水。她很爱乾净,独独在吃药上面,从不把瓶子盖好。
为什么?因为她总是累到半死才上床,明明可以睡著的,偏又不相信自己能安稳入睡,非要吞安眠药才安心,安眠药是她的安慰剂,该想个办法替她戒了才行。
坐在床沿,他拂开她脸颊上的散发。
对不起。他在心底对她说话。你是个很好的女生,爱上你很轻易,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我会用我的生命来回馈你。
想起阿凯的话,他的心又痛了,那些话、那些事,他每想起一次,就痛一回的老故事。
「很苦吗?那个时候……我早该想到的,你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女生,若不是把你逼急了,怎么会口出恶言?」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滑过,丝滑的触感,勾动他一阵心悸。
「白雪公主不好当对不?善良、温柔、体贴要用对人,我不值得的,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他怎么舍得伤她,当时他在想些什么?天,他真恨自己。
他想著她一个人到妇产科拿小孩的惊惧,想她在雨里心碎的情景,想她是怎样咬牙撑过一个个接踵而来的磨难,两行清泪滑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怕了,以後都交给我,天塌下来我来撑,地垮了我来填,所有的苦难,都丢到我头上,记住,你以後半分苦都不准吃。」
他躺到她身边,手臂伸进她腰下,将她圈进自己怀里。他发誓、他赌咒,他要用未来五十年消除她身上所有的痛苦印记。
他在她颈边低喃,「不要记起来,过去的全数遗忘吧,从现在起,我来代替你的父亲,来替你制造美好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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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校返家,阿凯就迫不及待敲开杜绢的房门,看见是他,杜绢吐长气。
他进房,她冲上前,钻进他怀里,瘦瘦的两只手臂圈住他的腰,她的恐惧终於找到支撑点。
「那么想我?」他微笑,拍拍她的背、亲吻她的发梢,他很开心,她仍然是他的小阿绢。
「很想、非常想、超级想。」
「那样……很好……」他开心,因为她的「很想、非常想、超级想」。
「阿凯,你一定要救我,我快死了。」
「有那么严重吗?」他捧起她的脸,笑问。
「是,非常严重。」
「好吧,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他正色问。
她深吸气,紧蹙的眉头锁起忧惧。「我怀孕了。」
一句话,青天霹雳,他被她吓得说不出话。
「你……怎么可能……」
「阿凯,求你帮我,你带我去台北,我必须找到阿昊,必须告诉他,我不能等到考完大学再见他,我要现在、马上、立刻见到他。」
「你不是说你和阿昊……」
「是是是,我说谎,我要保护我的爱情,我不想放弃阿昊,就算我明知道他爱的人是莹青姊也一样。」她在他身上置入「永远」,不能也不愿回头。
「阿绢,你到底明不明白,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不能一相情愿?!」阿凯话说完,嘴角噙上苦笑。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也做不到?
「有志者事竟成,何况我有宝宝了,阿昊会接受我、爱上我的。」
「你要留下宝宝?」他提高音调,简直无法想像她的头脑里装了什么笨东西。
「为什么不?」宝宝是她和阿昊的连结,是他们爱情的保证书。
「当然不,阿绢,你脑袋不清楚!你才十八岁,应该做的是考上大学,而不是怀孕生子。听话,我偷偷带你去医院把问题解决掉,我保证,杜妈不会知道。」他抓住她的肩膀,努力说服她。
杜绢摇头,不敢置信地看著阿凯,推开他,满脸失望。「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轻松?你解决的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条『生命』,他会哭、会叫、会伤心难过,他从有生命那天开始,就决定要跟著我。」
「你错了,我半点都不轻松,我知道他是一条生命,他有活下来的权利,但是和你的未来相比,我愿意当刽子手。」
阿凯把她捞回怀里,勾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自己,她必须认清事实,不能把希冀放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身上。
「不,我要照顾他,我会努力让他过得很好。」
「如果蒋昊不要他呢?你有本事养活他?你连养活自己都不能。」
「阿昊不会的,他是有责任感的男人,而且他有很多钱,可以养得活我、也养得活孩子。」她坚决认定。
「就算他爱著别的女人,他也肯为你负责任?」门被打开,杜母凄然地望著女儿,痛苦抑郁。「我该说你天真还是无知?」
「妈……」看见母亲,杜绢万分惊恐。妈妈又要打人了?她的身体发抖、牙关打颤,躲到阿凯背後,抓住他的衣服不肯放。
「把孩子拿掉。」
「不要!」她死命抓住阿凯,他是她的救命浮板。
「别逼我失控。」杜母脸色铁青,身体摇摇欲坠。
「除非你把我打死,不然我活著,我的孩子就会活著。」杜绢不退让。
她在做什么,向杜妈下挑战书吗?阿凯双乎往後拉住她的手,他担心杜妈失控,退两步、用身子做盾牌,维护杜绢。
杜母眼光涣散、神情茫然。很好,居然印证了天网恢恢、报应不爽的道理。
女儿的未婚怀孕,勾起她隐藏多年的罪恶感,她那些不愿想、不敢想的过去,像汹涌潮水,一波波将她淹没……
「很好,我打不动你,你不死、你的孩子不死,我去死!」凄凉一笑,她看女儿的眼光像看陌生人。
「妈,不要!」杜绢从阿凯後面跑出来,扑身,自背後抱住母亲,泪如雨下。「妈,不要惩罚我,我爱你、也爱宝宝,你、我、宝宝,我们身上流著相同的血啊,这么亲的人,怎么可以你死我生的?」
「你以为养孩子这么容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次,我想亲手把你掐死?」
杜母苦笑,那些年的翻腾折磨啊,她以为熬不过来了,没想到竟是让她过关斩将,一路走来。但这一回,她过不了了,她放弃……
「妈?」杜绢被母亲的口气吓慌手脚。
杜母缓缓摇头,她的灵魂在缥缈空间里哀伤,真的过不去了。她的眼底满是哀恸,阿绢不再是她乖巧听话的女儿,她的女儿,不会为了男人抛弃母亲。
「知不知道我多恨你?看见你,我就想起不名誉的过去,我恨不得把那段全数抹掉,可是你在,便不断提醒我……生产时间拖得那么久,你应该要死的,可你活下来了,宏亮的哭声敲击著我的耳膜。你为什么不死啊,你死了,我就不会痛苦……」
杜母的眼神无法聚焦,她的声音缥缈,表情有著不真实的飘忽。
她不是在对眼前的杜绢说话,而是在对保温箱里面红通通的小婴儿说话,她希望她死,不想带她回家,希望她代表的那个错误从来不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