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就是怪咖,脑子里装著没人能理解的东西,她有时候成熟、有时候流露小女儿姿态,有时候像二十八岁,有时候是标准的十八。
他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小卡片,卡片上写著——
任何幸福,都不会十分纯粹,多少总会掺杂一些悲哀。
这是赛凡提斯的诗句,那次她发现他对莹音和对她的感情,有那么大的差距,她很悲伤,但悲伤过後,仍然决定勇往直前。於是她在句子之後,加入自己的心意——
但爱情总有本事让悲哀变得甘之如饴,所以我甘心在酸酸的爱情里盲目追寻。
收好卡片,他抽出另一张。这张是她对他埋怨过後写的,她气他从不主动找她,所以抄下诗经里的句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挫折十沮丧)×不满÷自怨自艾
为什么我的爱情是单轨道?
只有我通往你的方向,却当不了你的终点目标。
收起信,蒋昊看一眼窗外,她一个星期没出现了。
她很吵、很烦,很不懂得察言观色,女生看见男人一再给自己摆脸色,早该懂得知难而退,没人像她,脸皮比象皮厚。
但是……她不在,他的心有些微的失落。
在他恍神间,门口探出一颗小脑袋。蒋昊发现她,蓦地胸口那股子紧绷的东西松弛了,但温柔的脸却倏地拉直线条。
「你在生气?」杜绢陪小心。「对不起嘛,我被禁足,不能出门。」
「你被禁足关我什么事!」他口是心非。
「不要生气,我妈去吃喜酒,我才能偷溜出来,一个钟头之内就要赶回去,再被抓包的话,以後恐怕连上厕所都有人盯。」
「为什么被罚?」
「我书念得很差。」她打死也不说和他有关系。
「的确该罚。」
「你书念得很棒,可不可以教我?」
「你有钱付我家教费?」
「我用故事当家教费好不好?」
他瞪她一眼,「你说呢?」
幸好,她对白眼的免疫力很强。「我说……好啊……」看吧,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厚脸皮的女生吗?
她笑著跳到他面前,勾住他的两根指头,很认真、很认真的对他说:「阿昊,七天没看见你,我好想你哦,你想我吗?」
「不想。」他转身,用宽宽的背对著她。
「这样啊,没关系,我想你就好。」虽然还是有一点点失望。她又绕到他面前,把他的手抓到胸口,羞涩道:「可是,我想得这里都痛了。再看不见你,我就要枯萎了。阿昊,我好爱你……」她说出口了!憋足七天的思念,让她勇往直前。
他挑衅她,「有多爱?」
「嗯……这么爱……」她红通通的脸笑出一脸暧昧,然後两条瘦瘦的臂膀攀上他的肩,生涩地送上一个吻。
那么不成熟的吻,轻轻沾上他的唇,他非但没生气,反而像上了瘾,不一会儿就夺去主控权。
他轻吮她的唇办,带起她一阵心悸,他的舌头探入她舌间,恍若在追逐嬉戏,两人间的热度一度一度向上攀升,他的吻变得占有,彷佛要吻进她的心灵、吻遍她每一寸神经。
她陷入、她沉溺……这就是男女的不同呵……爱情……
要不是碰上阻碍,杜绢不会勇往直前,要不是思念泛滥成灾,她不敢送上初吻。
爱情是阻挠不得的,越是困难重量,越是要翻山越岭、越挫越勇。
「如果喜欢,就送给你吧。」杜绢看著他迟迟不肯还给自己的书签说。
蒋昊回过神,把书签放在她的书本上。
「没关系的,我有很多。」她又说。
他不语,看著她的眼睛,又是那种让人无从指责的无辜,他被她弄混淆了,真的。
第四章
早上医师巡房,医师才说可以出院,杜绢就赶紧换衣服、整理东西,自己拿了健保卡到楼下批价、领药、办理出院,蒋昊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在自己的小套房,替自己煮了一锅泡面。
对於她自行出院,蒋昊不发表评论,他父母催促他去把人接回来,他亦不置可否。
隔天,她销假回公司,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情况比她想得严重,可是……无所谓的,她从不在乎别人的观感和评语,她习惯当自己。
坐在电脑前,她才发现自己不在,并没有堆积任何工作,换句话说,这个位置上,有没有人坐都没差。
真是的,她还以为自己很重要。
十点七分,她把能整理的档案再整理一遍,将抽屉打开,把小东西再分类,用湿纸巾把桌上的名牌擦拭乾净……蒋誉不在,她清闲得很不习惯。
电话响起,她想也不想的接起来。「您好,这里是蒋誉总经理办公室,请问找哪位?」
「我找你。」简短三个字,她听出来了,是她的「丈夫」。
「请问有事吗?」
「马上到我的办公室来。」他下达指令。
「是。」
挂掉电话,杜绢立刻起身,但想了五秒,又坐下,从电脑里面叫出档案,列印,放进档案夹里,带著公事公办的态度走进蒋昊的办公室。
当两人面对面时,她看见他杂乱的桌子,有一点同情。
他的秘书不称职,这是公司上下都知道的事。有人说他太能干,习惯自己动手,秘书做什么他都不满意,不做不错、一做便错,长期下来,他的秘书除了过滤电话,没有其他作用。
她挺直腰、站在他桌前,等他讲完电话。
蒋昊挂上电话,抬眼,盯住她。
「你为什么在这里?」
她的病才好,应该在家里休息,她自己办出院,他没意见,但不代表她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好歹她还是他的挂名妻子。
「是你叫我来的。」
「我不是说这个。」
不是说这个……那么是指,她不该来上班?
杜绢把文件夹递到他面前。「这是我和蒋誉签定的结婚契约,上面保障了我的工作权。」
蒋昊瞄她一眼,打开文件夹,细细读过。
第一,结婚前三年不生小孩,以防婚姻不适合,还要为监护问题闹上法院。
第二,男方负责避孕问题,女方负责解决避孕失败问题。
第三,他们各自拥有自己的房间与隐私,在得到对方同意之前,不得越界。
第四,采财产分开制,但男方经济较好,所以每月提拨二十万元到女方的户头,让女方做为家庭用度支出……
所以他们是真心要结婚,以合作经营一个家庭为前提,不涉及感情?
蒋昊抬起双眼,「我没有说不让你工作。」
「谢谢。」她要拿回文件夹,他却按住她的手。
「我只是不认为你今天应该工作。」
「为什么?」他眼底有著她不理解的东西,那是什么?关心疼惜还是不耐烦?她弄不通,一个人的眼睛怎么可以传达那么多复杂的情绪。
「你昨天才出院。」他淡淡说。
恍然大悟,他是关心?
抿唇,杜绢要求自己别自作多情,他对她向来不客气,别指望一个肺炎,会让他良心发现。
「我的身体很好,而且我必须工作。」她不著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
「为什么?」
「工作、赚钱、缴房贷、保险……很难理解吗?所有人都这样做。」她直视他,眼光坦诚。
她是白雪公主,土地比全村的人加起来还多,何况,谁听过哪个白雪公主需要上班?
「你很穷?」
「我要养活自己,对於我们这种小人物而言,台北居、大不易。」
「你嫁给我,我自然会负责你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