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言不和的打了起来,旁人怎么劝也劝不听。
“我不知道当时凌乱的现场为何会出现一把刀,正在气头上的我一心想赢,好证实自己并非他口中的那种人,因而将刀一握,接连捅了他好几刀,直到他睁大眼吐出鲜血,虚软地瘫在我怀中断气。”
他当场傻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事。
那腥膻恶甜的汁液喷了他一身,握刀的手满是学长的血,瞬时寒意由脑门直灌脊髓,他顿时醒悟的回过神,丢下刀。
但是已来不及了,了无生息的生命毁在他手中,而他也毁了自己。
“那女孩呢?”他做了补偿吗?
微微一怔的魏天扬不太能接受方静湖平静的一问。“你应该关心我杀人一事,而不是那个嫁给石油大王的女人。”
“她嫁人了?”幸好。老天是公平的,没有遗忘她的幸福。
“她嫁不嫁人不重要,难道你都在打盹没听见我的话?”她到底有没有用心在听?
方静湖拉下他的头一吻。
“男人在意男人的问题,女人用心在女人的问题,你的心结在于杀了亲如手足的学长,你认为对不起他,不该为了‘无关紧要’的女人而毁了两人的情谊。
“可是你想到没,你真正亏欠的是那个女孩,潜意识里为没机会出世的孩子感到愧疚,但是你太骄傲了,不愿承认会为你眼中一文不名的母子而悲伤,因此把罪愿转嫁到他人身上。”
“你……你胡说,我给了她一笔令她生活无虞的钱……”为什么他的心会因她的分析而起了浮动?
“钱是万能的吗?”唉!他不了解女人。
“这……”
“它买不到心安理得吧!”她目光清澈的反映出他的迷惘。
“我杀了人是事实……”魏天扬挣扎在心牢之中,用无形的荆棘扎裹着全身。
带着抚慰笑容的方静湖走向她的白色钢琴。“听我弹首曲子吧!我很久没用音乐治疗人心了。”
没人发现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深吸了口气在钢琴前坐下,随手翻了一页久违的乐谱。
先试了个音,她的表情是极度神圣的,像要开启潘朵拉的盒子,既惶恐又带着兴奋的期许,期望希望不落空,留下希望的种子。
不能再做音乐的逃兵,她不去试怎知是否能找回信心,她不是只会弹琴的弹琴机器,音符是有生命的,它在琴键上飞跃。
按下第一个音,悲伤的气氛蓦然轻染,眼前浮掠着尽是不幸的面孔,肃穆的礼堂,白色的花束,恋人哀戚的哭声。
琴音一转,忽高忽低仿佛出席一场葬礼,牧师的祝祷词冉冉,哀伤的小提琴正悠扬地发出断肠声,声声切切的表达出舒曼的心情。
“亡灵幻想曲”。
鼻一酸的魏天扬无可抑止地红了眼眶,慢慢的阖上眼融入琴音之中,感动于音乐的震撼人心。
黑暗中他看见一具褚红色棺木,熟悉的亲友一脸哀戚的抬起它走向阴冷墓地,沉重的负荷让人几乎迈不开脚步,一步拖着一步地来到死亡。
冬雨乍寒,冷风萧萧,棺木的盖子无端的飞起,年轻飞扬的脸映入眼中。
他诧异的退了一步,那是二十一岁时的他。
他死了吗?
一阵轻飘飘的白雾袅袅升起,他的身体也跟着变轻,心中的重担在一瞬间化为乌有,轻得他想飞向云层引吭高歌。
阖上的眼流下两行泪,他告别了过去的自己,原谅原来并不难,他亲手在年轻的他脸上洒下第一把泥土。
他,埋葬了自己。
“谢谢你,吾爱。”
豁然开明的心是一片清澈无云,魏天扬轻声地向他的爱人道谢,她所弹的琴音释放了他囚禁的灵魂。
殊不知他的爱人也同样获得解脱。
两人的心一起升华。
在贝多芬降E大调第二十六号钢琴奏鸣曲之下。
名为“告别”。
第九章
该来的总会来,这句话已成为方静湖每日必省的至理名言。
建筑工地临时出了个小意外,鹰架忽然倒下压伤几名工人,匆匆赶去处理的魏天扬无法接送女友上下班,因此让她落了单。
照理来说晴朗的一天应该万里无云才是,偏偏一朵小乌云在半空中绕,徘徊不去的惹人心烦,好象在预告不好的事要发生。
果然,她才和学生徐天娜边走边聊的走出校门口,为她升学一事预先做好准备,一辆高级房车已然驶向面前,里面坐的正是神情倨傲的白雪亚。
依然是一身干练的上班族服饰,脚踩时尚流行的高级皮鞋,遮住半张脸的宽大墨镜横架头上,眼神是不驯和挑衅。
她一开口就是命令式的语气,“上车。”
可是美丽高雅的女老师不为所动,朝她轻轻一颔首,沿着学校围墙外的步道行走,打算步行回家,公车站牌送去修理尚未重设,因此公车司机会跳过这一站。
幽幽的树,凉凉的风,生性淡泊的她不想和人起冲突,安步当车搭着学生的肩,一脸安详的表情。
叭!叭!叭……
不曾断绝的喇叭声由左侧响起,方静湖眉头微微一颦,杂音会让音乐家的耳感到不耐烦,敏锐的音感会产生抗拒,让人非常不舒服。
“方静湖,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耐性有限,别耽误我的时间。”
她好笑地扬起秀美的眉不予置评,难道她的时间就不宝贵吗?
这世界最公平的一件事就是时间,它不因任何人有宽待,一分一秒的流逝绝不回头,千金难换,万银难改,在钟摆间向人告别。
“你聋了,没听见我在叫你呀?要我下车请你不成。”敢给她摆架子,她好大的威风呀!
不再装出温娴的白雪亚恶形恶状的一吼,让车子滑行车阵中,她隔着半降的车窗叫嚣,目空一切。
“老师,那个女人好凶哦!她是你的朋友吗?”以后她绝对不交这种女人当朋友。
“不是,她是魏叔叔的未婚妻。”过去式。
一脸惊吓的徐天娜脸都发皱了,稍稍地握住她的手像要为她打气。“魏叔叔是笨蛋。”
“对,他很笨,我们打顶笨蛋的帽子让他戴。”她故作正经地说着孩子话。
“好。”咦!不对。“老师,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呢?”瞧她愤慨的小脸都红了,真是可爱。
这年纪的小孩半大不小,似懂非懂的进入懵懂期,有些别扭,有些好奇,还有更多的野心急于探究这个世界。
她明白车里的女人不怀好意,很可能会伤害她的老师,可是她却搞不懂老师为什么不反击,任由他人的言语攻讦而不动怒。
“因为你是魏叔叔的女朋友,他不应该脚踏两条船让你受委屈。”再怎么说女朋友的感觉就是比未婚妻低。
在她一加一等于二的单纯脑子里,有未婚妻的人不该再交女朋友,而有女朋友就不能有未婚妻,否则这是一种欺骗。
“谁教你什么叫委屈,你认为魏叔叔不好吗?”她要从小孩子的眼中看她对他的观点如何。
“当然不好,我妈妈每次一想到爸爸就流眼泪,然后我们邻居的王妈妈就说她受很多委屈。”她不希望看到气质优雅的老师也像妈妈一样受委屈。
“喔!爸爸呢?”她的意思是爸爸对她好不好,但她弄拧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