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问题?」他冷冷抛来一眼。
「奴才也不知杜姑娘现在在何处。」
「那就去找。」
「是。」安冬苦着脸领命,「奴才先服侍二爷用膳,之后再……」
「不。」段毓楠打断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昏暗的庭园,沉声说:「吉祥来到我面前之前,我不会用膳。」
「嗄?」安冬错愕地望着主子清瘦的背影。怎么这样啊!一个见了就不煮膳,一个不见就不用膳,那他们该怎么办?
「安冬,你告诉她,她若不来见我,若打算继续躲着,不用等到我们离开连城才离开,现在就可以走了。」
「万万不可啊!二爷……」安冬闻言,焦急得不得了。
「去找!」段毓楠沉声命令。
「可是二爷……」
他冷声打断,「你要我遣你回京吗?」
将军!「……是,奴才遵命。」他很无奈的退下,找人去了。
段毓楠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有股决绝。
他赌她的善良,赌她对他的于心不忍,赌她对他是有情意的,如果这样她还是不见他,那他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时辰不知过了多久,他站得双腿都僵硬了,冷风从窗口灌入,直接吹拂在他身上,段毓楠已是浑身冰凉,血液几乎冻结。
她没有出现。
闭上眼,他疲惫的以额靠着窗,心益发揪紧。
她是不是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你这样算什么?」
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轻柔的斥责,带着些许懊恼,些许不满,些许责备,以及很多很多的无奈。
段毓楠先是一僵,接着猛地回身,却因为站了太久,身子僵硬,又回身过猛,眼前一暗,人便往前倒。
「二爷!」杜吉祥急忙冲上前,张开双手抱住了他。「还好吗?」
靠着她柔软的身子,他闭着眼,徐缓地做着深呼吸,心头的纠结疼痛,一点一点的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愈来愈多的喜悦。
两人都没发现,方才冲进来的安冬和宋问之,又无声的退了出去。
「我没事。」她来了,终究来了。
「先坐下。」杜吉祥扶着他坐到一旁的软杨,见他脸上毫无血色,忍不住生气。「你这样算什么,拿你自己的身子威胁我,你以为这样有用吗?」
她来了不就是最好的证明,段毓楠心里想,不过聪明的没有说出口,免得弄巧成拙。
「别躲我。」他额头靠在她肩上,双手握着她的手臂,低声呢喃。
她叹气,被他这样低姿态的请求,气也生不起来了,只能柔柔地说:「我已经来了,二爷可以先用膳吗?」
段毓楠抬头望着她,她眼里对他的担忧是那么明显,让原本想要先谈再说的他,不忍让她为他担心。
「好,我们先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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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后,桌上的餐盘已经收拾妥当,段毓楠靠坐在窗前的软榻上,一手抓住杜吉祥的手,将她拉到身旁坐下。
「告诉我,你的想法。」段毓楠直截了当地问。
这几日他不是没想过,如果只是因为被军清撞见两人亲吻而害羞的话,她最不想见的人应该是军清而不是他,可偏偏她谁都见,就是不见他,一定有其他理由。
「我不知道二爷的意思。」她垂下眼。
「你知道。」不让她逃避,他轻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面对。「我说的是我和你,我们之间的事,我们的现在和未来,这样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我和二爷之间,不就是一场交易吗?我当厨娘,偿还二爷的恩情,之后便一拍两散,互不相欠……」
「吉祥!」他沉声打断她,严肃的板起脸。
杜吉祥闭上嘴。
「不要故意说这些让人伤心的话,我很清楚我们之间有什么,很清楚说出这些话,在你以为会伤害我的同时,其实受伤的人是你。」他不会受伤,只是心疼她。
「我要听的是你的打算,你的理由。」
「就算我和二爷之间真有什么感情,终究是要离开的。」
「为什么?」段毓楠望着她,在她开口前,先一步声明,「不要对我说什么配不配的,门当户对的藉口,我不接受。」
杜吉祥原本张口欲说,被他抢白后只能无奈的一叹。他似乎都料到她要说什么了。
「就算二爷不接受,可事实依然存在。」深吸口气,她低声道:「二爷出身富裕,而吉祥只是一名孤女,两人身份有如云泥,确实是不相配的。」
「事实是,只要你愿意,那些都不是问题,就算有问题,也请相信我有能力化解,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段毓楠认真的允诺。
「那只是二爷一相情愿的想法,二爷的家人绝对不会赞同的。」她太了解一桩不被亲人承认的姻缘会有什么下场,她并不怕受委屈,只是不愿他为了她受委屈,如果他的家人反对,他又不愿弃她,有可能会被逐出家门,就像……她的娘亲一样。
「这点你更毋需担忧,我的家人仅剩兄长一人,兄长疼爱我胜于一切,只要我喜欢,就算今日要迎娶的是名乞儿,大哥也不会反对。」更何况,她是让他有了「存在意义」的存在,皇兄应是求之不得吧。「所以,留下来,留在我身边,好吗?」
杜吉祥低下头,一会儿,轻轻的摇了摇。
「对不起,我不能。」
「为什么?告诉我真正的理由。」
她再次叹息,无奈的妥协。「我要找我娘。」
「你娘?她不是……」段毓楠一顿,没有说下去。
「抛弃我,和男人私奔?」她接口,「我就知道宋爷去帮我拿回东西的时候,一定会顺便调查我的事。」
「不是我交代的。」怕她误会,他立即澄清。
杜吉祥不禁失笑,「我并没有生气,因为没什么好隐瞒的,如果你们直接问我,我也会说。」只是不会说到那些谣言就是了。
「既然你娘……那样,为何还要找她?」
「因为我相信我娘。」她坚定的眸子里全是信任。「我爹娘非常恩爱,他们的亲昵,有时候连我这个做女儿的看了都会害羞,我爹的身体不好,我娘为我爹费尽心力,毫无怨言,这样的娘,不可能在爹过世不到一个月,还每天夜里在以为我睡了之后以泪洗面的时候,便跟男人私奔。」
段毓楠沉默的望着她。
「你不相信?」
「不是,我只是有件事没告诉你。」他抬手轻触她的脸颊。「问之那次去,在你们村里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传言。」
「什么样的传言?」这点她并不意外,小村子的传言总是传得特别快,非常久,时常可以「温故知新」。
「说你伯母待你非常刻薄,时常施子凌虐责打。」他眼底冷光流动,那天听到这些事,他差点就命令问之回头把那个贱妇给杀了。「这是真的吗?」
她默默的撩开袖子,露出臂膀,上头有着新旧交错的疤痕。
「很丑,对吧?」她自嘲的一笑。「看不到的地方更多。」
段毓楠瞪着她的手臂,心中怒极。他应该杀了那个贱妇的!
直到此时他才领悟,初见时她为何会说什么皮肉痛她都能忍受,那不是逞强的话,而是她真的受过!
他轻轻的、温柔的抚过那些痕迹,心疼不已。
「已经不痛了。」她说,看见他脸上的不舍,心里很感动。
「传言说,你伯父放任你遭妻子虐待,又好吃懒做,家徒四壁,这两三年来都是你辛勤工作,在市集摆摊,收摊之后又帮人做女红、刺绣、洗衣,赚些微薄的收入度日,甚至还下田耕种,种些蔬菜自用,多的就带到市集贩卖,供养你伯父一家三口,收入若少了些,还少不了一顿打骂,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