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用得意,看看这些是什么?」他手一挥,刚刚那迭写有字迹的纸全往风紫衣跟前丢,是那些太监宫女太医被打板子之前认的供,白纸四散,她却一张都没捡起。「这些是人证,那些太监、宫女、侍卫都异口同声,这碗从头到尾是妳端的,药也是妳煎的,就算妳否认买过药,但能否认药不是妳下的吗?难道给娘娘端药时,妳有假手他人?」
假手他人?风紫衣蹙起眉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这药方她是刚拿到就让人去抓的,抓药的人是玲珑,她信得过。
但她也的确没离开过药碗,除了……对了,除了天喜烫伤时,她的视线离开了一会,难不成有人趁机陷害她?是谁?
「本大人问妳话呢,装哑巴是吗?」
「我的确没有假手他人。」
「果然,犯人就是妳,毋需再审……」
「等等——」大声一喝,跪在堂下的她目光清澈,神色凛然,叫人一震,「大人,你不问问民女的动机吗?还是大人要替民女说说,民女何以加害打小一起长大的贵妃娘娘?」
「这……」李德勤为难了,老实说他也知道风紫衣跟贵妃娘娘没有利害关系,这问题他三天前想不出,现在也不可能想出来。
在一旁握紧拳头的祁天昊松了口气,他相信紫衣只要咬紧这点,案情审理就会变缓,他就有办法救她。
不料,一直没开口的曹惮承精光一闪,说话了,「这丫头说的不错啊,她这小丫鬟怎么会有害娘娘小产的理由呢?这我也是想不通,还是……妳说说妳熬药的时候可还有其它人在吗?」
熬药的时候,就她跟天喜、玲珑、妍儿在一块,不,这些人都不可能害天乐,一是她信得过,二是她们跟她一样没有理由。
「妳可得想清楚了,也许是有人嫉妒别人好过吧,这种事在大户人家最是常见,尤其是大房和偏房之间……」曹惮承点到为止,笑笑的啜了口茶。
闻言,祁天昊一震,迈步走上堂前,「李大人,请容本城主说几句话。」
看城主上前,祁府里的人都松了口气,看来祁家大少爷想到法子救风紫衣了。可是李德勤有些不愿意,「祁城主,不是本官不敬你,但你毕竟是关系人,这……」
「不,我的意思是,这案子不用审了,贵妃娘娘小产一事,肯定是这狂妄的丫鬟所为!」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风紫衣更是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只是她的眼神再也对不上他的视线,也看不清他说话时的表情。他真是这么想?
曹惮承倒像是有些不高兴的捻了捻八字胡,不等李德勤开口便先插了嘴,「喔,祁城主此话怎讲?难不成这丫鬟真有害贵妃娘娘的理由吗?」
「以证据来说,人证物证皆俱,便不必我多说,至于动机,这丫鬟早就言明了,不是吗?」
闻言,风紫衣握拳握得颤抖,「祁天昊你胡说,我有什么动机?!」
「两个月前我由外返回朱雀城,这大胆丫头当着众百姓面前说想谋财害主,多得是人证,岂是本城主能作假的?本城主一时以为是玩笑而不察,想必这丫头是怕贵妃娘娘碍着她的计划,遂设计娘娘小产,要让娘娘早回宫中,帮不了祁府,只是不料自己会惹祸上身吧。不过此事……本城主亦难辞其咎。」祁天昊字字沉重,像是无比痛心。
「……难道你真的认为我是这种人?」跪在堂前,她一双眼盯着始终不看她的他,声音像是倏地被抽了生气般无力。
祁天昊没有回她,只看着李德勤,「李大人,恳请您尽快对这不忠不义的丫鬟判刑,还我亲妹、我祁府一个公道!」
闻言,风紫衣更安静了,比起之前不畏李德勤,勇敢替自己辩解时的样子,现在她像是枯萎的花朵,不发一言,只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祁天昊。
李德勤抓住机会,惊堂木一拍,「风紫衣,妳这张利嘴可还有辩解?」
摇摇头,她仍是看着祁天昊,眼神里的悲伤太明显。
于是李德勤高声宣判,「风紫衣罪证确凿,先行押入大牢,三日后斩首示众!」
风紫衣悲哀的想,如果他愿意回头,她就相信他一次,但他没有,直到她被两名壮丁粗鲁的拖出厅堂前都没有。在众人惊呼声中,顿时祁府上下一阵痛哭,曹惮承则是从头到尾都跟祁天昊视线交接。
尾声
「你……你……你这不肖子竟然这么狠毒,亲手将咱们紫衣推去送死,你的心被狗啃了是不是?!你怎么狠得下心,狠得下心呀!」祁老爷痛心不已,不断敲着木桌,直指逆儿。
「昊儿,那包药是我给紫衣的,你拿我定罪吧!不要斩……斩紫衣,她是无辜的,你放过她,让娘去替她死,紫衣是好姑娘啊!」梅瑛嬿自责不已,想着如果不是她给了药方,乐儿跟紫衣就会没事……
「呜……呜……大哥,你是坏人,你为什么要回来?紫衣……呜……紫衣才不会害天乐姊姊……你是大坏蛋,我不跟你好了……」祁天喜哭得一喘一喘。气虚体弱的、送入死牢的都是最疼她的姊姊啊!
「城主,紫衣本性不恶,虽说有时管教少爷小姐们严厉点,但绝做不出伤害主子的事,您要查清楚才好。」祁贵也出面求情,这丫头是他看着长大的,不会是坏人。
「大哥,说紫衣砍掉我一双脚让我去不了花楼我还相信,她怎么可能会是害天乐小产的人?这不可能!」祁天欢平常很怕自家大哥,但事关紫衣,再怕他也得硬着头皮出面。
在众人哀泣声中,唯独方涓心大大声的笑了,「哼,你们是风紫衣肚里的蛔虫啊,尽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人家说人心隔肚皮,那丫头欺凌主子惯了,谁晓得她是不是嫉妒贵妃娘娘的好运,发了疯的陷害她呢?我就说城主这次是明察秋毫,做得好。」
「姨娘,妳很高兴是吗?」祁天昊冷冷的声音一起,众人皆打了个冷颤。
方涓心倒有自知之明,笑笑的站起身,「我没这意思,瞧这天色也晚了,我身子不好,就不陪你们聊了。」一手搭上丫鬟伸来的手背,她一扭一扭的离开厅堂。
这几天得早点睡,三天后,她要早起看好戏呢!
祁天昊瞇着眼看她离开,拳头握了又松,这次倒没说什么,视线重回到厅堂上的众人,语气仍是冷冷的,「天晚了你们没瞧见吗?都去歇息吧。」
「谁说可以去歇息了?」一道灰蓝色身影踏进祁府大厅,教众人讶异。
祁天昊回头,点了点头,「爷爷您回来了。」
他问候的老人看起来风尘仆仆,且耳边插上一朵大红花,腋下还夹了一头老迈的大乌龟,象头一伸的探出头瞧着众人,一双黑不溜丢的龟眼转着,要不是现在气氛太沉重,大伙准会笑出来。
「如果你还叫我一声爷爷,就立刻放了紫衣,不然我砸破你脑袋!」祁老太爷高举乌龟,作势要往孙子身上丢。
他云游在外时,正好听见贵妃娘娘小产的消息,当下踢烂前朝帝陵,带着他的宠物,一日千里的由天山的纳木措湖赶回,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风丫头要被问斩的消息,还是由于城主作的证,教他更是怒火中烧。
祁天昊看了乌龟一眼,仍是淡淡的说了句话,「不能放。」
尽管一句不能放引起群情激愤、众人哭号怒骂、乌龟四处爬行,都无法唤回祁天昊的心意,他只是冷着脸转头离开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