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问过她,“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取名叫湛霆?”
她回答,“湛霆、暂停,停车暂借问?”
“答对一半,湛霆、暂时停止急促呼吸,这个名字,让我在公司里痛苦地过了一整天后,有个喘息空间,藏在这个身份后面,我可以做爱做的事、可以定下心,认真规划未来。”
“公司让你那么痛苦?”对她而言,工作值得花很多时间精神挑战,她乐在其
“人类有许多本能,不需要透过后天学习就能有所表现,艺术是我的本能,累积金钱不是。”
“你的导演梦就是在‘暂停’的时候,有了雏型?”
“对,暂停是休止符,停止节奏呼吸,为的是激起下一段的美丽;暂停不会太久,只要让我找到助力,我就会一跃而起。而你——詹沂婕,就是撑着我上跃的助力。”
就是这句,让她定下心,当他的“助力”。
他们配合得很好,有他,她变成坐拥高薪的经理人,有她,他可以安心的追逐梦想。
他做饭给她吃,他替她解决人事难题,他给了她很多糖果,让她记得什么叫做甜蜜。他也把喝咖啡的坏习惯带给她,害得她现在一天没有咖啡就做不了事。
门被打开,李咏慧冒出头。“是你?我还想谁在外面唱歌。”她穿着围裙,替上司做了宵夜。
“你的朋友呢?”詹沂婕把鞋子摆进鞋柜。
“他……他晚上要到7-ELEVEN打工。”李咏慧随口搪塞。
实情是,那个家伙接到说“沂婕三十分钟之内到家”的电话,就匆忙走人。
詹沂婕走到钢琴旁边,搂着女儿,问:“谁教你弹这首曲子?”
“阿折叔叔啊,很好听对不对?”
“嗯,很好听。”
“我们在架子上找到CD,阿折叔叔好高兴哦,就马上教我弹,他还说我唱的比原唱还好听哦。”楚楚把压在琴谱后面的CD拿出来。
她接过手,低头看。是在架子上找到的啊,原来她……一直没有丢掉CD、没有丢掉那个男生……
“妈,你会不会唱?”
“会。 ”
“我们一起唱好不好?”楚楚热烈提议。
并不好,记起他那么容易,遗忘他却很困难,她怎能放纵自己的心,一逼遍的想起“停车暂借问”?
“妈妈累了,先去洗澡。”她轻声拒绝。
楚楚丑了两道眉毛,扁嘴,要哭不哭的,让人看得不舍得。
“楚楚,不要勉强妈妈。”汉汉说。
“人家真的很想听妈妈唱歌嘛,我跟阿折叔叔说,妈妈唱歌很好听,我要录下来给阿折叔叔听。”
詹沂婕顺顺女儿的刘海。这丫头,开口闭口都是阿折叔叔,她要是再多忙上一阵子,不知道她会不会转移阵地,爱上人家。
“你又没听过妈妈唱歌。”汉汉说。
“妈妈是女强人啊,女强人什么都嘛会。”
唉!她叹气。这辈子她真的会被女强人三个字压得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妈妈不会唱歌,你自己练好不好?”
她苦笑,走进房间、关上门,然而楚楚的歌声还是透过门板,传入她心底。
然后是昨天——
汉汉又长高了,明明是双胞胎,明明楚楚是姊姊、汉汉是弟弟,可他就是个头长得比较快,去年才买的衣服,今年都不能穿。
詹沂婕于是到一家日本精品店买童装,李咏慧大力推荐的,她说那家的风格和楚楚、汉汉超合,要她有空一定要去走走。
她听进去了,带楚楚、汉汉走一趟。
没想到她才进门,一位打扮贵气的中年太太马上迎过来,热情地招呼他们,讲不到三句话就让店员泡咖啡、准备下午茶。
“这是你的小孩吗?”贵妇说。
“是。”詹沂婕客气回答。“楚楚、汉汉,叫伯母好。”
“什么伯母!不对、不对,应该叫奶奶,我都快七十岁喽。”
“您看起来很年轻。”
“那是肉毒杆菌的功劳。”贵妇靠到她耳边悄声说,掩着嘴巴咯咯笑。“我大媳妇、三媳妇逼我去做的,效果真的很不错。”
“嗯。”对方的热情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楚楚、汉汉长得好可爱哦,奶奶好喜欢。”贵妇蹲下身,给两个小孩子一个结结实实的大拥抱。
“奶奶好。”
楚楚训练有素,甜甜的小嘴忙问好;汉汉淡淡的,只朝她点头致意,表现基本礼貌。
“好好好,来,你们尽管挑衣服,挑十套、二十套都没关系,全挂在奶奶的帐上,阿金,听到没?”她对店员说。
詹沂婕怀疑地看对方一眼。这种做生意方法,怎么赚钱?
贵妇也发现自己表现得太过份,忙拉起她的手,解释说:“这店是我的,年纪大了没事做,儿子就帮我开店,让我有地方消磨时间。赚钱?免啦,我们家金山银山,不差我这一点点,我是来交朋友的,看到可爱的小孩,衣服鞋子通通免费送,不过呢要出门之前,孩子可要借我拍照、当广告。”
“您的儿子很孝顺。”她客套的说。
“才怪,每天东奔西跑的,说什么工作忙,一年难得见上几面。唉,年轻人不懂,老人家要的不是钱,我们想要孩子承欢膝下、含饴弄孙。可是咧,我那个小儿子啊,打死不结婚,说什么一定要找到对的女生,你说,呕不呕?”
贵妇拉着詹沂婕不放,她理解,那是寂寞使然。
回头看看孩子们,被店员带开,试穿衣服,她放下心,专心和贵妇攀谈。
“您的儿子说得没错,婚姻不是儿戏。”
“问题是,他心里觉得‘对的’的女人已经错过啦,他找人家好多年了都找不到,万一再拖个十几年,岂不是要断子绝孙?呜……我的命真坏。”
“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不要操心。”詹沂婕拍拍她的背,轻声安慰。
“你不知道,我那个儿子死心眼。年轻的时候像花蝴蝶,到处采花蜜,我还偷偷暗爽,很快就能抱孙子。哪知道他认识一个女的,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不懂得爱护人家,等到人家受不了他的花心跑掉,才后悔伤心,真搞不懂,我怎么会生出这种笨儿子。”
詹沂婕笑笑。后侮,是男人经常犯的错误?
“这些年我儿子工作有成就,爱他的女人满街跑,想排队和他相亲的,厚,不是我夸口,号码牌至少可以发到两千号。可偏偏他固执得要死,非要找到那个女人不可,你说,我儿子到底是风流还是痴心?”
“也许错过的那位,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吧。”
“我懂,问题是人家不要他啊,要是普通男人,过了这么多年早该看开了,下是?”
詹沂婕耸耸肩,没意见。
“希望那个女人能回心转意,不要辜负一个深爱她的男人,不然对她、对我儿子,都是遗戚。”
“是啊,祝福他们有个美好结局。”
“谢谢你,你真好心。对了,知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楚楚汉汉好高兴?”
“为什么?”
“他们长得很像我儿子,咦,说不定你也知道我儿子。”
“我?下会吧。”
“我儿子很红,最近还拿到好几个国际大奖,报纸上常常报导他,说他是台湾之光,他叫蒋烲,你听过没有?”
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他的名字再一次杀进詹沂婕的脑袋中。
是他太红,空气里充满了蒋烲因子,让她走到哪边撞到哪边,还是她这辈子都逃脱不了有他的空间?
她想起了不知在哪里听来的两句话——寂寞,是因为思念着一个人;痛苦,定为了遗忘—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