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五分,她跟副店长咏慧说几句话,走出店门。
四点十分,她在经过路口的三角窗店面时,停下脚步。
这是家婚纱礼服摄影店,橱窗里的模特儿换上新款婚纱,手捧着象征纯洁的百合,象牙白的裙摆上缀着数不清的缎制玫瑰,在粉红色的长毛地毯上拖曳。
婚纱店楼上是一面电子广告墙,上面不时出现各种广告、歌星盼星,她总会看着它好一会。
通常,她在四点二十分离开婚纱店,往捷运站的方向走,五点二十分,回到家里。
如果有推不掉的应酬,做完晚饭、安排好家人之后,再出门。
她每天重复同样的行程,穿同款式的衣服鞋子,用同一品牌的化妆品,发型永远是发髻,而且梳得相当整齐。
怪吗?不怪,她是个规律性很高的女人。
但今天、昨天、前天、大前天……正确说法是,五天了,这五天让她在经过婚纱店前时,多了几分期待。
第一天,不经意抬头,发现电子墙上打出一行字——黑色套装女孩,你为什么总是凝望着橱窗?
字幕的背景是两条路交会处、这个三角橱窗。
她吓一大跳,反射地看看左右,这个路口除了她,并没有其他穿黑色套装的女孩。这是个五彩缤纷的热闹世代,女孩喜欢把各种颜色妆点在身上。
三秒钟后,她失笑,为了自己的神经兮兮。
第二天,电子墙上面的那行字,多了几个——黑色套装、黑色鞋子女孩,你在模特儿身上,看到的是幸福还是梦想?
她偏头沉思,笑了。因为自己的对号入座。
第三天,电子墙上写着——黑色套装、黑色鞋子、梳包包头女孩,为什么你的背影在我眼里,而你的眼睛却没有我的身影?
第四天,电子墙上写——黑色套装女孩,为什么对婚纱情有独钟,你向往的是爱情还是婚姻?
首次,她心呛。
对婚纱情有独钟?指她吗?詹沂婕回头,眼光四下梭巡,找不到一双等待的眼睛。低头,盯住高跟鞋,再次告诉自己,黑色套装女孩不是她。
第五天,四点十分,她又站在婚纱店前,仰头等待广告出现。
字幕出来了——黑色套装女孩,如果你对爱情有想像,有意愿和一个不差的男人创造神话,请回头,对拿着七朵玫瑰的男孩发送微笑。
直觉,詹沂婕转头,她看见一个拿着七朵玫瑰的大男生。
他阳光般的笑容叫人炫目,宽宽的嘴、宽宽的笑脸,他没有桃花眼、桃花鼻、桃花嘴,却意外地,让她想起那个热爱走星光红毯的男人。
“嗨,你知不知道七朵玫瑰代表什么?”他向她笔直走来。
“不知道。”她轻摇头。
“七朵玫瑰代表‘喜相逢’。我很高兴能和你相逢。你好,我叫做周敦穆。”
他伸出手,她还来不及反应,突然,几个记者冲出来,拿着摄影机猛拍他们,她搞不清楚状况,幸好周敦穆反应过来,拉起她的手猛然往前狂奔。
这个时候除了跟着跑还能怎样?但他们跑,记者也不是软脚虾,平日名人追太多,早就锻链出一身好体力。
记者们一面拿着麦克风追问詹沂婕,“请问,你愿意接受男主角的追求吗?”
“请问你们是初识,还是情侣吵架之后的浪漫复合?”
“请问男主角,电子看板征友是谁替你想出来的王意?”
他们不说话,逃命先。
周敦穆带她来到一部蓝色轿车前,“快上车,我们逃离这群蝗虫。”
她看着旧旧的蓝色轿车:心底犯疑。这男人到底是谁?她这样上车好吗?可没别的选择了,比起一群记者,她宁愿单独面对他。
她飞快拉开门、跳上车、压下按钮、安全带系好,动作一气呵成,俨然是逃命界的翘楚。
周敦穆发动车子,往前驶去。詹沂婕转头,从打开的车窗望出去,看见记者们的遗憾表情,忍不住笑了。
她不知道这个下意识的笑容,会在稍候及隔天的新闻台上,不断重复播放。
周敦穆开了口,认错。“对不起,我的动作太招摇,用电子看板追女生太引人注目。我本来想低调,但是想不出低调方案,能让你注意我。”
他没料到记者会对这种“地方新闻”感兴趣,怪他大意,前几天在网路上看见网友热烈讨论时,就应该提高警觉。
詹沂婕笑笑。这就是年轻人,做事不顾一切。“你怎会想到用电子广告引起我的注意?”
他不答反问:“你不气我?”
“如果生气可以解决事情,那么人生习题,未免太容易。”
“太好了,我慧眼识英雌,找到一个理智女人。”他惊喜笑道,“我是拍广告的,对于追求女孩我超没经验,只好使出专业本能。”
他挑挑眉,让她想起那个人。怪,他们真的不像,她怎老在他身上有联想?
“我喜欢你,第一眼看见你站在玻璃橱窗前,就很喜欢你。第二天、第三天,连续很多天,我发现你会在同一个时间、从同一个方向出现,然后在橱窗前面停留,我才开始有这个构想。”
他叹了口气,“你没有注意到我对不对?我靠你很近,有一次甚至站在你的左手边。”
“嗯。”她没注意到他,事实上,她已经很多年不注意男人了。这不是他的问题,她看不见其他男人的存在,是习惯也是心态。
“真叫人难过的答案。”他拨拨刘海。
她第三次想起某人,同样的动作,他可以做得很帅。
“我注意你离开前,习惯性抬头看电子看板。灵机一动,我做出这个广告。” “广告做得很好。”
“我很厉害吧,你注意到我了,谢谢你愿意和我共创神话。”他把腿上的七朵玫瑰放在她膝问。
詹沂婕觉得七朵玫瑰烫手,接不接,都不对。“等等,我想,我应该把话说清楚。”
“好啊,我不赶时间。”
时间……啊、糟糕!她皱眉头。“对不起,我赶时间,可以送我到圣保罗幼稚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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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烲接到电话后,打开电脑,收信开启三哥蒋誉Mail给他的画面。
当萤幕上的女孩回头时,他的呼吸暂时停止。
是她!他找了好多年的女人!
他的手移动着滑鼠,一再的看重播画面。
她没变,同样的打扮、同样的美丽动人,只不过眉宇间多了温柔婉约,当她从车窗里对记者微笑时,蒋烲的胸口一阵怦然。
她不一样了,她不对陌生人微笑的,是谁改变了她?是谁让她的笑容变得恬适柔美?
是那个什么“拿着七朵玫瑰的男孩”吗?
气堵,他的桃花眼、桃花鼻、桃花嘴纠在一块儿,他的桃花脸被桃花剑砍过,他的桃花心破掉了,却找不到桃花针来补修。
六年,他整整想她六年,一天比一天想,一分比一分想,他当副导的时候想,他当小导演的时候想,他走上国际影坛的时候想,他站在星光大道的红毯时,更想更想……
可是她躲他。
他是当红的知名导演,所有看过他执导的电影观众都知道他在寻找一个女人,知道那个女人影响他的人生,他想找到她、想回到从前。
他利用所有媒体,电影、报纸、电视、杂志,在专访中不断提及两人在美国的生活,他说,那里是他导演梦的第一步,他强调,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蒋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