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狂人。
「你十一岁那年在东港海边掷下第一只瓶中信,持续了六年……」
「五年。」秦逆蝶随口纠正,满十六岁就得离开育幼院是规定。
「不对,我明明拾到六只琉璃瓶,分别是绿、蓝、紫、红、桥、黄。」
她的眉头不由得一皱,「你一定很无聊,天天等在海边拾瓶子。」
「因为贝壳被人捡光了。」他不在乎被嘲笑。
「你住在海边?」
「是呀!」很远的海一方。
「奇怪了,怎么会让你全拾了去?」她记得瓶子是在每年六月中旬上下掷入海里的。
就算飘不出海,总会叫近海小渔船网个正著,不可能个个皆齐。
而且……六个?
古怪得紧。
「缘份。」
秦逆蝶好想扁人,若不是抬手会累,她早一巴掌掴上去,「徐志摩早死了,李白己成仙,你收拾好包袱投胎去吧!」
「小瓶儿,你缺少浪漫细胞哦!我多编几首诗曲……」可车窗无礼的拍击声止住他的诗兴,他转头过去睨了一眼,「有事吗?」
隔著一条婴儿掌厚的车窗细缝,怒气冲天的咆哮声齐发,有的脸上带血、有的脚跛怒瞪,全是狼狈不堪的惨状。
可见这紧急煞车招来多少人怨咯!
「你会不会开车,想找死去黑帮火并。」
「少年仔,你目啁搁裤底,黑白给你老爸停车。」
「看看我这辆车才开十年就撞个稀巴烂,你要给我赔啦!」
「还有我的医药费……」
「精神损失不拿个十万八万,我告得你倾家荡产。」
「警察局长是我大舅子……」
「立法委员张德志是我死忠兼换帖的朋友……」
一行人吵到最後吹嘘起自己的身价,狮子大开口的要求赔偿,要求赔偿的钱粗略算一下,七、八辆半毁及烤漆掉个几块的车,大概都可以全换部新的了。
而医药费和精神损失尚不算在内,仗著人多气旺欺他那张笑脸。
殊不知笑容下的无情。
「你一定得很有钱,不然会被关到海枯石烂。」秦逆蝶等著见他被剥皮。
「是唷!一要百万名车,二要千万豪宅,三要亿万聘金,我能穷吗?」他取笑道。
她微恼的一瞪比较省事,「小孩子不懂事的傻言。」
「我当真了,老婆。」
「疯子,警察来抓你了。」她下巴一努,指向一队荷枪的霹雳小组。
「为了你的幸福,小瓶儿,他们抓不走我。」他笑吻她不避不躲的唇。
一朵虚伪的笑扬起,「好感人哦!」
肇事车主迟迟不下车,以及这辆车多次违反交通规则,年轻的刑警当车内人是枪击要犯般严阵以待,几管枪口全指向天蓝色房车的车头。
风向天哈了一口气擦擦内窗,丝毫不在意地用面纸抠掉上头的小黑渍。
这举动近乎挑衅,气盛的警官一火大,托起枪身往玻璃窗一击,没想到反弹的力道竞让他跌飞出去,所幸同事及时伸手一扶,免得闹笑话。
见状众人都知晓这是一辆高价房车,刚才讨论的赔偿价码暴涨三倍。
另一位较沉稳的警官以手势要求他降半窗,方便彼此交谈。
「先生,你造成交通混乱,请下车接受警方检查。」
风向天笑嘻嘻地托著腮,一睨他胸前不明的小证件,「陈警官,内人有严重的恐男症,我怕你们一搜车她会尖叫。」
「你妻子?」他怀疑地看看不发一言的女人。
「内人的身子不好又有自闭倾向,刚刚因为脸色发白我才急著送她就医,没想到气喘又犯了喉咙被痰梗住,做丈夫的我只好赶紧停车,以口吸出她咽喉那口痰。」
「呃、是……这样吗?」好牵强的藉口,陈警宫不太信服地眯起眼。
「当然是喽!我是优良的好市民,绝对不说谎。」偶尔骗骗人而已。
「你的违规驾驶严重破坏交通秩序,请把身份证和驾照交出来。」虽然情有可原,但一切还是得秉公处理。
「喔!好。」风向天故意东翻西翻,然後一脸抱歉的摊摊手,「我太爱我的妻子了,一紧张什么都忘了带。」
「那就委屈你到局里走一趟。」
「不好吧,我怕你们署长一听到我去会掉裤子,小事一桩别惊动上层。」怕他率众挤破警局大门。
警力不足,警局设备资源也有限,不堪破坏。
「先生,请你合作,我们不想让你难堪。」陈警宫口吻强硬了起来。
「台湾的警察越来越不济了,居然要我合作?!」来个黑白两道大融合吗?
龙门是全世界最强大的黑色势力,龙门子弟散布各行各业,大部份以游走法律边缘为乐事,少部份人投身於政、商两界,或是投身正义,当成合法的流氓。
有光即有影,黑夜与白昼同时并存,形成诡异的灰色地带。
「学长,这人太刁钻了,不受点教训学不乖。」先前的坏脾气警宫气愤得要拉开车门将人揪出来。
然而经过改良的特殊金属质料铸成的车门哪里能轻易扳得动,他一恼怒就举高 M16冲锋枪,直往半开窗的人头砸。
几乎在一眨眼问,枪离了手易主,笑容迷人的男人如罗刹般扣下扳机,狠绝地在他身上留下不少弹孔,所有人都吓呆了。
枪声一停,其他的霹雳小组成员回过神全端上枪,正准备回击——
「不准开枪,这是命令。」
一个微胖的秃头长宫定上前,手上还拎著一袋凤爪,啃了一半的猪血糕来不及吃完。
「你是存心让我难看呀!他们是我精心调教出来的子弟兵,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嘛!」一回来就卯上他的地头。
风向天恢复嘻笑神色地把枪扔向他,「范秃子,警校缺人找我调,保证个个是精英。」
「呿,想害我被新闻媒体烦死呀!可怜我快秃光的头。」他大笑的抚抚没几根毛的头。
这一笑,让他身後的下属全怔愕下已。
「有空上我那泡壶茶,不过我可不担保有空哦!」他会很忙。
忙著追妻和享受温存。
「世风日下哦!罪犯赶起警察了。」范秃子摆摆手,表示一切他负责。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接著毫无擦痕的高级房车扬长而去。
「长宫,你怎么放他走了?」
范秃子面上一肃地瞧瞧吓得湿裤子的手下,弹头不过是射穿外衣罢了,难怪被人讥警察不济。
「难道你想和龙门为敌呀!不自量力。」
一句龙门堵住了悠悠众口,气焰当场降到冰点。
第三章
「你很适合去选总统。」
瞧风向天圆滑的说词多像个政治家,满口谎言面不改色,笑容浮夸。
好好的一个人经他口一传百病缠身,恐男、自闭、气喘加休克,她能活到现在真是上天垂怜哦!
反胃的秦逆蝶闪著不驯的讽笑,放纵的灵魂洋溢浪荡的气味,誓以平凡人心自居的她还是逃不开不凡的追捕,懒得有格调。
看来她这一生是注定精采到底了。
「小瓶儿,你在气我耽搁过久是吧!」
她根本不睬他,但风向天就是有办法自言自语拉杂一大堆。
「和我在一起的好处足以用上一辈子,耐用、耐磨、耐操、耐酸雨,晴天打伞当贴心,阴天淋雨是浪漫,硬如钢铁、柔情似水……」
她快疯了,他是毁灭者。「舌头不累?」
他眼底含著浓浓笑意,表情装出被弃小狗的可怜相,「你嫌弃我。」
「我是。」
「嫌弃我太优秀、太卓越,你自卑感抬头。」他心底有一点讶然她的坦白。
说实在话,怪难受的——不过难受在一秒间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