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在这船上就是碍了我的眼。”他的话总是能轻易的挑起她的怒火。
可她现在一点同他吵架的精神也没有。
水珍珠只是横了他一眼,懒得说半句话,向旁边移了三步,重新恢复瘫软的姿态。
眼见她一副随时可能昏厥的病恹恹模样,沧澜心头一阵酸涩,仿佛有人掐着他的心不放,又拧又扭的。
“你是天生病弱?”
天生病弱?水珍珠偏着螓首想了想。
“可以这么说。”她确实打小便能看见那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无药可医?”
“嗯,无药可医。”这次水珍珠可回答的毫不犹豫。
如果有药可医的话,她需要这么辛苦吗?
每每年初上玄武庙祭天一事,也只有她和大姐必须年年出席,正因为到了寺庙会让她好过一些,至少那些妖魔鬼怪没胆子大到敢入侵“神居”,只是一年四季任何需要祭天祭祖上香拜拜的活动总少不了她。
天知道她也是情非得已呀!
沧澜俊脸一扭,带有伤疤的面容看起来比任何厉鬼都可怕。
当真无药可医?
凝视着那道迎合逆风的身影,亲手抱过她,沧澜知道她有多纤细瘦弱,第一次就让他有种随便一阵风都能吹飞她的感觉,这么纤瘦的女人走出去说是艳府水二当家,恐怕没见过她的没半个人相信。
“哈啾!哈啾!”清亮的喷嚏声,水珍珠一连打了两个。
揉了揉粉嫩的鼻尖,皱了皱眉,这个小插曲终于让她由船舷上撑起身子。
只不过那一声声的喷嚏听在沧澜耳里很是刺耳,他招来莫伯低头耳语了一阵。
“她的情况如何?”他劈头直问。
水珍珠几乎日日会让莫伯把脉,关于她的身子情况,莫伯应该是最了解的。
叼着烟斗,莫伯含笑,“水姑娘情况很好,虽然脉象虚了点,但只要好好的食补一番,应该会没事。”
“没事?”看着她那要倒不倒的摸样,没事才有鬼!
“首领若不放心,附近找个港口靠岸,让开业的大夫瞧瞧如何?”到底莫伯也不算是个正式的大夫,包扎包扎伤口,治治小风寒,把把脉还可以,再多他也不会了。
沧澜攒眉,认真思考靠岸的必要性。
“我不需要大夫。”在旁听进他们所有对话的水珍珠拒绝。
没病没痛的,何须大夫?
啪!
沧澜正想开口训她几句,一滴不大不小的雨点落在鼻尖,神情一凛,他改口:“进舱房去。”
没想到暴风雨来得这么快,不过转眼间原本高挂天际的太阳,如今已完全被乌云给遮住,黑压压的云层很低,仿佛压在他们头顶。
“不——要——”水珍珠仍赖在船舷上,语调是故意惹人生气的可恶。
啪嗒!啪嗒!
雨点渐大,一滴一滴的打在甲板上。
“真的下了……”她烦恼的蹙眉,心知不能让身上的衣裳淋湿,可又提不起劲来走回舱房。
噢,那可不是段近距离……对现在的她来说。
“唉,你们就不能离我远一点吗?”水珍珠将不想动的原因全归罪在背上压着的一群。
生活在一起已有一段时间,沧澜还是不能习惯她时常朝空无一人的地方说话的举动,而且初时也带给其他船员不好的感觉,让他们感到心神不安。
不过,不可否认的,因为她的举止怪异,使得她变成一朵只能远观不能亵玩的高巅之花,省去了他很多白眼和瞪视,虽然他亦不喜欢别的男人直盯着她。
不只不觉间,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似乎有增加的趋势。
即是忙碌与其他事,目光总会不自觉的追随着她,每晚抱着她入睡时,感觉那气若游丝的鼻息总令他没来由的一阵怒火攻心,而且比起她的怒容,更想看见她对自己展露笑颜……
这么说来,她似乎没有因他笑过。
“哎呀!下大了!”
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沧澜被水珍珠这么一嚷嚷,才回过神来。
大雨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倾盆而下,风势则越发狂暴。
这是货真价实的暴风雨。
“过来。”沧澜朝她伸出手,正要握住她之时,一波大浪袭向船身,站不稳的水珍珠瞬间被甩向老远的那边。
“啊——”水珍珠不能自己的后退,两只手在空中捞呀捞的却什么也够不着,抓不到可以稳住自己的支撑点。
等等,空中?
危机当儿,水珍珠抽回理智看向一旁,立刻发现船几乎快被翻转过来,无怪乎她会整个人垂直向后仰倒。
“女人!”来不及抓住她,沧澜扒着船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落下。
继续往后坠的话,她绝对会因为撞到另一边船舷而身受重伤。
看清楚自己处境的瞬间,她的眼中只能映着他慌乱的神色,努力把手伸长在伸长,但他却离她越来越远。
这下是真的完了吧……他没办法救她。
脑中清楚地闪过每一张熟悉的脸孔,爹、娘、大姐,几个妹妹和弟弟……最后停格在他惊慌失措的面容上。
她会掉下去。
才认清事实,下一瞬天地翻转,往后坠的势子减缓,接着她整个人轻坠在甲板上,然后船面又开始倾斜,这次却是与刚才完全相反的方向。
“呃……”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她换了个方向朝沧澜所在的方向急速下坠。
“啊——噢!”水珍珠一路翻滚尖叫,这次总算被他给接住。“好痛……”
腹部撞上他粗壮的臂膀,她忍不住痛呼。
“抓好!”没时间停下来看她是否伤着,沧澜一把将她揽起,抓着她让她攀着船舷。
“嗄?”微微一愣,水珍珠来不及反应,只得听话的攀紧船舷。
“待在这里,不要动。”沧澜吩咐着,眼角余光瞄见在一旁攀着木桶的老乔,正想要他过来看着水珍珠,转眼便见他抱着木桶滚到另一边,接着又看到抱着桅杆的老崔,那瘦长的身子几乎抱着桅杆转了一圈,还没被甩出去落海值得赞赏。
嗞,没半个有用的!沧澜暗咒。
“总之,抱好船舷。”话落,他准备走向船舵。
抱好?就这样?他没什么更好自保地方法可教她吗?
水珍珠当然也看到老乔和老崔的情况,她实在不认为自己的能力比他们强,也许等暴风雨过后,他就必须到海底去捞她的尸体了。
“沧澜!”水珍珠叫喊着,偏偏大雨盖过了她的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
暴风雨如小石子般不断地往她身上打。
船面不断摇晃,还来不及收起的木桶在甲板上滚来滚去,原本连站着都很吃力的水珍珠只能攀着唯一的依靠——船舷,连一步也跨不出。
这下她终于了解沧澜话里的意思了。
不过是一场雨没错,但在海上便成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风雨!
蓦地,船身有一个大倾斜,她再次被甩了出去。
好吧!倘若天要亡她,也没办法了。
水珍珠不在呼救,全身放松的像个布娃娃般随意飞舞,同时又心经胆颤的等在这即将袭来的疼痛。
对了,撞上任何地方都会很痛的,掉进水里的话她也不会游泳……太可怕了,她还是不想死!
原本紧闭的双眸突地睁开,水珍珠放声尖叫:“沧澜——”
砰!
她感觉自己撞伤上了某种东西,有些硬硬的,可又湿湿软软的,会疼,却没有她想象中那样疼。
缓缓的张开眼,往背后一看那些向来以捉弄她、欺负她为了的鬼怪竟全压在她背后垫底,让她免去直接撞伤木桶的皮肉之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