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惨白如死,呆呆立在当场。
不、不……不可能是真的……是幻觉……是恶梦……不会是真的……
听见这声响,麒麟慵懒地抬起头来,英俊脸上却没有任何被撞破好事的尴尬与慌乱,像是这一切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皇上,她是谁啊?”童瞳娇声娇气地惊呼,拼命往他怀里钻去,气愤地瞪了她一眼。“真是一点规矩也无,怎么敢擅闯御书房打扰我们呢?”
雅鱼脑子嗡嗡然,怔怔地望着这一切。他怀里的美人儿,还有他脸上那抹毫不在意的平静表情……
是啊,她是谁?为什么不清楚、明白的告诉他怀里的那个“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四周气息凝结成寒霜,悄无声息,雅鱼却感觉自己的呼吸仿佛也凝结成冰渣子,随着每一次胸口的起伏,深深地划破了她的气管,嘴边开始尝到了咸咸的血腥味。
“瞳儿不得无礼,她是皇后。”半响后,麒麟才淡淡地开口。
“噢,原来是皇后娘娘……”童瞳眼波流转,娇媚地笑了。“瞳儿参见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就这样娇慵地赖在他的怀里,示威地向雅鱼“请安”。
像是暗夜里突被敲了一记闷棍,雅鱼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已是身心俱创、神飞魂散。
她完全不能思考,不能反应,连动都动不了,只能痴痴地、悲伤而惘然地看着他。
为什么?
“皇后身为六宫之首,深夜不自珍凤体,私闯御书房做什么?”麒麟嘲讽地一笑,冷冷道:“莫不是打翻了醋桶,来查朕的勤了?”
为什么?
雅鱼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哀伤地凝望着他。
为什么故意安排这一幕教她撞见?为什么要在一夜之间,突然像对个陌生人般冷语待她?为什么他怀里搂着的女子像是在幸灾乐祸地看笑话?为什么他让她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
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
“来人。”麒麟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她的打扰,更像是不愿再面对她心碎的目光,厉声喊道:“把皇后送回东宫!”
“是!”御书房外不知何时冒出了两排禁卫军,训练有素地过来围住她,沉声道:“皇后娘娘,请回东宫。”
雅鱼置若罔闻,只是悲哀地望着他,然后才踩着虚浮的脚步,缓缓离开御书房。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那一端,麒麟冷漠的脸庞迅速闪过了一抹什么,像是深沉的痛苦,又像是强烈的自我厌憎感,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皇上,您心里是不是还惦着她?”童瞳身为女人的敏感立时察觉到一丝异状。
“您该不会故意拿瞳儿来气她吧?”
“你在说什么?”他冷冷道,突然放开她。“朕说过,不准过问。”
童瞳抿了抿唇,嘴上不敢再多说一句,可心底却掠过一抹警戒。
没有曼妙姿容,没有凌人气势,那个看似毫无威胁和杀伤力的温文皇后,却能够令这个高傲尊贵的帝王微微变色;而她,自认美貌艳倾天下,却从未能让他失去一丝控制过。
皇后……是个可怕的对手。
童瞳嘴上娇笑依旧,眼神却渐渐森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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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鱼将一片片干燥的参片在竹筛上翻面,被阳光晒出淡淡沁心的药材香气,不断扑鼻而来。
这是东宫后头花园的一片陌绿空地,原本种的是开得灿烂的紫藤花,后来紫藤花枯死后,头不忍心再见到美得像紫色云雾的花朵再度凋谢萎落,变成一地萧索,干脆让人整了地,将这儿改成了晒药场。
诸葛神医说过,百姓五谷丰收固然是民生根本,但是国家和民间平时也得备妥各色药材成仓,才不会在气节交替、百病好发之时缺医少药,无所适从。
所以她这些日子以来,都鼓励住在山腰间的百姓们,在太医的教导下多多培植些珍贵和寻常病用的药草,每当可收采之时,再由宫中内务府出面收购,然后就让太医研制成片、或分摘枝叶,一一晒在这片宽阔的晒药场上。
她常会来看看,也经常亲自挑选药材、翻面、扎绑成一捆捆。
雅鱼喜欢这或清淡或浓郁的药草香气,而且在这儿做着简单却能流汗的工作,往往令她心情感到宁静平和。
可是今天,她被阳光晒了一个上午的清秀小脸,却依旧苍白得毫无血色。
胸口再也感觉不到平静和温暖,因为自昨夜之后,她的心就被冰封了起来……
她不能去想,也不再去感觉,因为她害怕……
万一,再去碰触昨夜那残忍不堪的记忆,她一定会全面崩溃。
“皇后娘娘,您该回宫歇息了。”原本在登记药册的太医见情况不对劲,面带忧色地走过来,躬身恳求道:“这天儿太热,日头毒辣辣的,娘娘若是中了暑毒就不好了。”
“卢太医,本宫没事。”天抬头,温和地一笑。“晌午了,你们先回去用饭,让本宫再留一会儿。”
“可是娘娘……”
“去吧。”她柔声催促。“你们午后还有事忙,就不用在这儿相陪了。”
“是,皇后娘娘,臣等告退。”卢太医神色有些不安心,最后还是只能依言和副手、药童们退下。
偌大晒药场上空荡荡,只剩下身着淡紫色襟绛红绣袍的雅鱼。
这一层又一层穿上的后袍以金缕织成、银线绣之,富贵牡丹滚边,尊贵凤凰环身,华丽优雅,端庄大方,却沉重得仿佛像是具美丽枷锁,牢牢铐住她的一生。
曾经以为,这是甜蜜的负荷。经过昨夜,她才知道“皇后”原来也不过是个被端放于案头上的另一只神主牌,令人感到尊敬、肃穆……并且冰冷。
不,别去想昨夜,碰都不要再去碰触。
昨夜什么事都美发生,她还是他最心爱的东宫皇后……
可是有东宫,就会有西宫,昨晚他怀里的美人,就要成为他的“西宫”了吗?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雅鱼一手紧紧攥住绞痛不已的左胸,试图大口地吸气,她用力到浑身都痉挛了起来,眼前阵阵发黑,灼热的眼眶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冲出,她就要压抑不住了——
是眼泪。
不,不能哭,不准哭!
哭了就表示她喜欢、承认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不哭!
“皇后娘娘,你怎么不在东宫里等皇上临幸呀?”那个娇滴滴,她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倏地出现在她身后,带着决不容错认的羞辱和示威。“好大的兴致,居然还来这儿当宫女翻药材。啧啧啧!皇后的贤淑良德风范,还真是让瞳儿忍不住敬佩起来了呢。”
她纤瘦柔弱的身躯一僵,本能地挺直可腰,缓缓转过头。
肌肤赛雪,眉目如画,艳若桃李,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雅鱼强抑下痛得像是要寸寸断折的心口,极力平静地道:“不敢当。”
童瞳没有带随行侍女,因为她不想落人口实,更不想让今日与皇后的会面传到皇上耳里。
但就算童瞳身边没有神神气气地跟着一堆侍女,她浑身娇艳如火的气势也足以压过弱不禁风的雅鱼。
“对了,瞳儿还没向皇后娘娘自我介绍呢——”童瞳慵懒地微挑起眉头。
“我知道,你实皇上的客人。”她淡然道。语气平静冷静,连雅鱼都想为自己喝彩,而且她没有哭,这是个多么好的开始。